孟辰乖巧地對他指指路旁。
沈炎順着指示看去,見路旁兩戶房屋之間的小路陰影中,不知何時站着一個身着深灰色長衫,手執一柄折扇,打扮得書生模樣的男子,便出聲問道:“是你在跟我說話?”
那男子走到近旁,溫聲道:“你們可是在找一位姓胡的藥鋪主人?”
沈炎淺淺打量一下,發現這人長得不說多醜,但也絕算不上好看,心中有了個初步判斷,回問道:“是的,你是誰呀?”
男子便笑了一笑,拱手行了一禮:“在下胡敏書。”
沈炎又一次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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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胡敏書到藥鋪的這一路上,沈炎都在懷疑人生。
“為什麼呢?”他又學着之前一樣拉開與胡敏書的距離,悄聲地跟孟辰念叨,“就是普通狐妖,也不能長成這樣,何況他還是青丘九尾狐,妖界霸主,怎麼長得還不如雪赢呢?”
孟辰搖搖頭,但笑不語。
“是了,想必他們妖族以原型論美醜,并不在意人身形貌。”沈炎開始自己給自己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難怪那大祭司願意讓他跟在身邊。畢竟俗話說得好,鮮花還得綠葉來配,這樣可是正好了。本來我還想看看,這九尾狐跟你比起來,到底誰比較好看些,真是可惜了。”
孟辰讓沈炎這一串沒頭沒腦的話說得哭笑不得,隻能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示意他趕緊跟上。
穿過一些七扭八彎的羊腸小路,總算來到了一家不大不小的藥鋪前。沈炎向四下略看了看,覺得這地方除了沒有那個小院子,看着倒比薛氏的小樓精緻些。
“地方小了些,但還算能見人。”胡敏書客氣道,“二位請進吧。”
藥鋪裡面倒也無甚特殊之處,就是個鄉鎮普通藥鋪的樣子。沈炎打量了一圈,尋了個看診用的軟墊放在櫃台之上,把小玉從錦袋移到了墊子上。
“你快看看你的兔子。”沈炎摸着小兔妖的頭毛,面上還是有些掩不住的擔心,“雖然雪赢說她是老毛病無礙,不過我還是有點不大放心。”
“我來看看。”胡敏書說着,伸手去觸探小玉的身體。
沈炎拉着孟辰找了一旁的空椅子坐下,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一人一兔。
過了許久,胡敏書才結束觸探,從懷中掏出一塊雪白的方帕蓋在兔子身上。
那帕子看起來做工極是精細考究,用的是上好的雪絲綢緞,四方用銀色絲線細密地包了邊,角落裡用金色絲線繡着一個秀氣精巧的“白”字。
“你對這兔子倒挺好的,”沈炎看着那方帕笑道,“這麼金貴的帕子給她當被子。”
胡敏書看着白兔,動作輕柔地撫摸着她頭上的絨毛,眉目溫和地微笑道:“一方帕子算得什麼,她對我來說才是不可替代的。”
沈炎聞言,對這男人立時添了好感不少,态度也較之前更好了些:“那你說,這是什麼毛病,該如何治呢?”
“小玉本身魂魄不穩,因我與她有主仆契約,方能替她穩住一些。”胡敏書在櫃台旁的椅榻上坐下,略帶愁緒地說道,“來到人界後,又有大祭司以魔藥藥力替她鎮住,倒也無事。隻不知她這魔藥被誰除了去,便沒了禁制,比在妖界更容易受到影響。”
“……”沈炎不由得張了張嘴,尴尬地插話問道:“那個……不是毒嗎?”
胡敏書一愣:“什麼毒?”
“就……兔子說,是什麼,控制你們的毒什麼的……”
“那是大祭司為了在教主面前保住我們胡說的,那丫頭竟信了。”胡敏書笑起來,“不過倘或别人吃了這藥,跟毒也無甚區别了。”
沈炎勉強笑了一笑,搓了搓手。
孟辰見狀,伸手握住他的手,輕輕晃了晃。
沈炎知道孟辰是在安慰他,回以一笑,心情平靜了不少,複又問道:“那是因為這魔藥沒了,才舊疾複發的嗎?”
“那倒不是。”胡敏書搖搖頭,“是近日受到了極為強大的魂力波動影響,才會震傷了她的魂魄,消散了她的妖力,導緻她無法維持人形。就隻奇怪,人界有誰會有如此強大的魂力,足以影響到她。”
沈炎想起那上百串的人魂風筝,不着痕迹地看了孟辰一眼,沒有應聲。
反是半日沒吭聲的孟辰,此時淡笑着替他問了一句:“你還未說,該如何治呢?”
“人界現在不足以回複她的妖魄之力,需回一趟妖界。”胡敏書說完,又露出個為難的樣子,“隻是我們不得擅自離開人界,需要向大祭司求得許可,否則回到妖界的瞬間我們便會魂飛魄散。”
孟辰聞言,冷笑一聲:“這倒奇了,魔族之人何時有了鬼界之王的權力?”
胡敏書平靜道:“有些事情,公子既已猜到,何必再問。”
“那我問點别的。”孟辰微微一笑,“是雪赢告訴你我們要來找你的?”
“是的,雪赢姑娘說有二人會帶小玉來找我,旁的也沒多言。”
“好。你姓胡?”
“是的。”
“那你的帕子為何繡着‘白’?”
胡敏書像是被問到了什麼很隐秘的事情,一時沉默下來。
沈炎聽了這話,倒是好奇心噌地冒了出來:“什麼意思?快展開講講。”
孟辰柔聲笑道:“你去問他。”
胡敏書見沈炎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閃着精光盯過來,有些哭笑不得,岔開話題反問道:“許我先問公子們一個問題。”
沈炎本着互相交換的原則,樂呵呵地應下:“你問吧!”
胡敏書便撩開一旁内間的挂簾,笑着問道:“敢問公子們可認得這是什麼麼?”
沈炎起身走到門邊,伸頭隻往裡面瞧了一眼,登時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