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婦顯然是吓慘了,一張嬌俏的小臉慘白,嘴唇哆嗦道:“奴家的丈夫跑了,帶着他爹媽躲城裡去了,卻把奴家丢在家裡,這個爛鼻孔穿肚腸的,成心要用奴家擋災。上個月翠兒就是這麼死的呀!”
那女子說着說着嚎啕起來,即使這樣,還是能看出其容貌身材出衆,有一股獨到的風韻。鄉野中,這般姿色的村婦着實少見,她丈夫舍得抛棄她,難道真的怕成這樣,确信自己是下一個受害者?而她口中的擋災,又從何說起?
楚卧雲正色道:“你說的翠兒,是不是已經被害的那個年輕女子?”
“仙尊說的是。”楊孫氏比較平靜,解釋道:“翠兒丈夫去外地做長工,半年不曾回來,所以,他丈夫的報應,上個月落她身上了。”
楚卧雲眉心一跳:“那你們為什麼确信該死的,是她丈夫呢?”
如果被害者之間有相似之處,那麼,輕而易舉便能找出連環兇殺案背後的真正原因。
楊孫氏是個堅強的女子,紅着眼睛把挂在楚卧雲身上的少婦解下來,兩個苦女人抱在一起,她抿了抿嘴唇,道:“因為我和素娥,還有翠兒的丈夫,加上……加上另外幾個死掉的漢子,十幾年前,共同作了一樁惡事。這是報應啊!”
這時候,村民三三兩兩不約而同噤了聲,注意力放在倆孤弱女子這邊。看楊孫氏的表情,好像不願意提及,但她家隻剩她一個了,藏着掖着也沒多大意思,索性當着大家夥的面全部吐了出來。
原來,死掉的翠兒的丈夫、五旬老妪的兒子,再加上美貌少婦素娥的丈夫,和其他五名死者,一共八人,十五年前,在他們還是十七八歲的鄉野少年時,集體殺死過一個人。
“什麼人?”楚卧雲冷肅地問。
“好像是個住在村頭破廟裡的小孩。”楊孫氏擦了擦眼淚,“我是從别村嫁過來的,我不知道他從哪裡來,我丈夫連他名字都記不清了,他……”
這時,有個上了年紀正在嗑瓜子的老大爺說:“俺記得,好像是叫……阿、阿疼。對對,就是這個名兒。”
“阿疼?”楚卧雲喃喃,示意楊孫氏繼續說。
楊孫氏道:“我家男人當初與那小孩結了仇……害,都是小孩子打架打出來的,算什麼仇呀,但他們八個人聚在一起,打起人來沒輕沒重,就……”她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就把他的兩條腿,拿繩子捆了綁在騾子後面,騾子收了驚吓,活生生把他的腿給……給拖斷了,人……也死了。”
村民聽了,一部分吓得抽氣,一部分低聲歎氣。顯然,這樁十幾年前的舊事,不少人是知道的。
人命關天,弄死了人,即使是少不更事的年紀,也得送到官衙裡候審。但有句話也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村民法治意識單薄,而且死掉的小孩又是沒人伸冤的小乞丐。于是,這件慘案,不了了之。八個少年把小孩往亂墳堆裡一埋,日子還是照樣過。
正是死者最後被送回來的雙腿,讓他的家人不約而同想起陳封了十幾年的這樁慘案。
在座的村民,不少年長的還記得那“阿疼”,但對他的觀感不是太好。印象中那小孩也是個刺兒頭,打架偷盜搶劫無惡不作,要不然也不會跟村裡少年打成那幅德行。得虧他年紀小,要是長到二十歲,說不準也是地方一霸。
聽到這裡,楚卧雲之前的推測,竟有八分動搖。
不太像邪修随機無差别捉人祭祀,而像是仇家尋仇。
素娥的恐懼不是無中生有。當年害死“阿疼”的村裡少年陸續如這般死狀凄慘,僥幸躲過去的兩人,都是最近因事外出,而留在家中的妻子老母,替他們遭了難。剩下素娥的丈夫,帶着父母去城裡住,卻不管他的嬌妻。素娥一介女子,遠嫁而來,無處可去,顯然淪為被夫家抛棄的替死鬼。
楚卧雲道:“那少年有沒有認識的人,那種與他要好的,有可能為他尋仇的?”
這回楚卧雲沒有等來肯定的答複,一來,鄉野中如浮萍般飄搖的乞丐,沒人有興趣查他的戶口;二來,事情過去太久,很多細節,諸如他的長相,名字,年歲,沒人還能記清。
“還有一件事,必須得到明确的回答。”楚卧雲拍案道:“當年阿疼,到底死了沒有?”
楊孫氏道:“死了,我那死去的男人親口說的,絕對死透了,在山崗上亂墳堆裡,他和其他幾個人,親自去埋的。”
默了默,楚卧雲掏出一打符咒,給每家每戶發了兩張,淳樸的村民千恩萬謝出去了,忙不疊按照仙尊的囑咐沾了符水貼在門框和床頭。
龍霸天走過來道:“那符沒用,我試過。”
楚卧雲道:“求個心安而已,也沒指望别的。”
“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做?”
“守株待兔。”
“?”
“住下來,等那幕後真兇,自己露出尾巴。”楚卧雲緩緩吐口,在煙霧缭繞中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