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好的形勢,就差當事人一個點頭就能順理成章地把人撈出來了,怎麼還能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折。
妙玉師姑定定地看着他:“你是在地牢裡把腦子關壞了,還是智商連同修為一齊關了禁閉?”
謝暄:“......”
蔺安之:“......”
雖然話糙理不糙,但這話未免也太糙了。
後者不清楚内裡緣由,思索了片刻,覺得問題應該是出在方式上。
别看他們現在嘴皮子一磕一碰,自劈神魂比喝水都要簡單,實際操作起來難如登天,需要修為奠基也要毅力支撐,稍有不慎即會身死道消。
謝暄一個化神期大能,不過是因條縛仙繩和出其不意的突襲才落入這般困境,不願也屬正常。
但事主比他想得格局更大:
“善念暫且不論,惡魂行事難測,他有化神境修為,萬一做出惡事,後果恐難設想。”
身陷囹圄仍能心系他人,妙玉師姑欣慰之餘隻想撈人:“不要緊,這方面我早有預料,隻要在神魂分離的那刻以縛仙繩束住,在場又有諸位在,哪能任由惡魂逃掉。”
蔺安之私心是想讓謝暄離開地牢的。
系統任務歸系統任務,私人情感歸私人情感。
事實上,他還挺喜歡這位謝師兄。
不僅因為對方是師尊殘魂所化,還因為師父在兩人剛拜入師門不久就飛了升,之後便是相依為命。
想罷,附和着說了些場面話:“自是如此,師兄不用擔心,清白暫且不能還你,自由還是可以的。”
話音落下,就察覺到謝暄看了自己一眼,遲疑半晌,終是應允了。
又是無人提出異議。
大家不僅認同妙玉師姑的話,而且都對自己的實力很自信。
當今修真界中,欠缺的唯有大乘修者,化神不是大白菜,但每個門派零零散散還是有幾個的,單拎出來數目也不算少。
由萬法樓樓主先行起陣,他是陣修,咬破指尖于寬敞的廳堂地面灑上點點鮮血,其中蘊含的龐大靈力頓時織就錯綜的紋路。
與此同時,喝道:“仙君入陣,其餘人循三震四巽六艮的方位站好,輸送靈力!”
衆人知不能耽擱,依言照做。
蔺安之距巽位最近,順勢擠到了前排。
在他前邊還有個人,動作是懶散拖沓的,話是又多又愛抱怨的:“這謝暄真是麻煩透頂了,因為他的事,我都不知道來來回回跑了幾趟,他還不如現下就死這算了,反正也沒幾個人能挺住自分神魂。”
旁邊的修士道:“你少說兩句吧,别人也就罷了,眼前的,你看看那是誰?”
自知失言,先前那人閉了嘴。
聽着聲音,蔺安之瞥去一眼,不動聲色地記下那人的臉,打算等會趁亂使點小動作,比方說踹他幾腳什麼的。
就算是注定坎坷的氣運之子,謝暄也隻能由他一人使絆子好嗎?
就是把他羁押在地牢時,自己都不忍心施加原著的那些刑罰。這不知道來了個什麼東西,竟還敢仗着長了張嘴大放厥詞。
稀薄的白光漸趨濃厚,淹沒了中間那道挺拔的身影。
依照常人視角定是什麼也看不見了,可他雖不及化神,到底也是堂堂元嬰真君,裡頭的景象仍是清晰可觀。
親手将自身神魂撕裂為兩半的痛苦,是尋常修士所難以設想的。
平靜僅持續了短暫的一小會兒,緊接着,謝暄猛然顫抖了起來,脊背抖動的幅度很小,看得出是在依靠着強大的自制力竭力表現出平靜。
然而,外表暴露了他正在忍受的苦楚。
分明沒有傷痕,血液卻能自體表皮膚的每一個毛孔汩汩淌出,掠過青色法袍,于雪白前襟綻出星點血色。
謝暄站立的那塊地方,也被黏膩刺目的液體覆蓋了薄薄一層,反襯得他猶如雪中紅梅,兀自開得昳麗。
“師兄。”
無意識地,蔺安之在心中默念了一聲。
不知為何,他的心像是被細針紮了一下,驟然縮起,細微的刺痛蔓延開來,使得沒能發覺自己咬住了下唇,淺淡的唇色轉為殷紅。
陣心的光芒轉瞬黯淡下來,依稀能見到兩道相仿的影子并肩而立。
關鍵時刻,妙玉師姑厲聲催促:“都還愣着作甚,快制住惡魂!”
語罷翻袖扯出縛仙繩,仿佛笃定了什麼,徑直就向左邊那側的青年兜頭套去。
蔺安之回過神來,打算做做樣子。
他喚出本命劍假模假式地上前,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看清了那兩人的面孔。
說實話,毫無分别,也不知妙玉師姑是怎樣分辨出來的。
左側那人擡了擡眼,揮手豎起結界,五花八門的攻勢一概被攔在外頭。
包括那條由自己千辛萬苦搜尋來的,據說能鎖住下界任何生物的聖級法器縛仙繩。
再然後,他又動了動手指,這下出現在手中的是一隻熟悉的木盒。
“......”
顧不上哀悼那盒逝去的玉勢,蔺安之不着痕迹地後退幾步,任由後邊沖上來的熱情修士将自己擋住。
他是反派沒錯,但還不想過早地成為一具冰冷的反派。
同時,心中疑窦叢生。
謝暄這時能打回繩擊,彼時怎又會被輕易束縛,莫非隻是單純因為對他毫不設防?
蔺安之到底沒能深思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