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跟濤吞鬧得很不愉快的事情,當天就傳遍了整個青玉寺。
甯歸柏離開青玉寺後,陸行舟照常跟着僧人們念經吃齋,他能感受到别人投來的目光,好奇的、漠然的、戒備的、若有所思的、嗤之以鼻的、不懷好意的……陸行舟通通忽略了。說到底,僧人還是人,無非是人,無非是陌生人,陸行舟不太在乎他們的想法。
濤吞也跟往常無異,他還是不吃不喝,不睡寡言,他看見陸行舟的時候,眼裡沒有一點波瀾,仿佛從來就不認識陸行舟這個人。
陸行舟想,那番話還是有效果的,雖然跟他希望的并不一緻。濤吞聽進去了,他被陸行舟的話打倒了嗎?他在日思夜想着如何反駁那番話嗎?就跟當初他想着怎麼反駁許解晴那樣。等他想到了,他會怒氣沖沖地走過來,再跟自己争論一番嗎?陸行舟隻是想想,就覺得很累。
苦海無邊,說的到底是濤吞,還是他陸行舟啊?
了俗看見陸行舟:“阿彌陀佛。”
“你恐怕是寺裡唯一一個對我的态度沒有變化的人了。”陸行舟想了想,“不對,還有空碧大師。”
“為何要有變化?”
“你沒聽說我和濤吞的事嗎?”
“聽說了。”
“所以,你對我沒有新的看法?”
“我們不理會濤吞的事情,不意味着旁人不能理會,這有何妨?若是不容許别人管濤吞的事,那未免太專橫跋扈了。”
陸行舟眉頭一挑:“可我讓他去死。”那已經超出了“多管閑事”的範疇了。
了俗說:“阿彌陀佛,人總是要死的,而且他做的事本就是去死的事,公子不過是陳述了一個事實,為何要因此感到困擾?”
這一刻,陸行舟是真的想交了俗這個朋友了:“你說話特别有道理,你叫了俗,這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嗎?”
了俗說:“我是了字輩,俗是我自己選的字。”
陸行舟問:“濤吞呢,他沒有字号嗎?”
“他沒有。”
“我以為寺廟裡每個人都有字号。”
“濤吞的情況比較特殊,他非得用自己的名字,大師們也隻能随他去了。”
“我以為他隻在乎成佛,沒想到他對保留名字也有執念。”陸行舟想,連名字都不舍得交出去,濤吞還嚷嚷着自己是最接近于佛的存在,他到底是哪來的底氣。
了俗說:“對了,最近怎麼沒見到甯公子?”
陸行舟說:“他有事要辦,過幾日就回來了。”
“原來如此。”
“怎麼?你找他有事?”
了俗搖頭:“無事,隻是甯公子的存在感太強了,近日沒看到他,倒是有些不習慣。”
陸行舟有同樣的感覺,不過這種事不好詳說,他跟了俗再閑聊幾句,便愉快分别了。
甯歸柏回到青玉寺的那天,是獨自一人回來的,陸行舟望向他的身後,神色黯然。甯歸柏比他更失望:“你不高興?”
陸行舟頭都大了:“許前輩沒來,我要怎麼說服濤吞。”他之前也想過許解晴不會來,但他覺得那種可能性比較低,所以沒太擔心,也沒提前想别的對策。
甯歸柏想的跟陸行舟不是一件事:“我回來了,你一點也不高興。”
“啊,我沒有。”陸行舟撓了撓頭,“你回來了,我很高興。”
甯歸柏盯着他:“假。”
陸行舟說:“對不起,我以為許前輩會來的,但她沒來,我就有些氣餒了。但這不是針對你,你回來我還是很高興的,這些天你不在,我一個人可無聊了。我每天盼星星盼月亮都在等你回來。”
“她會來,但她現在有事,所以晚幾天自己來。”甯歸柏許是滿意了,才給出了讓陸行舟滿意的答案。
“她?你說的是許前輩嗎?”
“嗯。”
“啊啊啊啊太好了,她可是我最後的辦法了。”如果連許解晴都沒法說服濤吞,那麼陸行舟也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了。
甯歸柏說:“弄那麼麻煩,不如我一拳把濤吞打暈。”
“好,如果許前輩也沒辦法的話,我再試試你這個方法。”陸行舟對濤吞實在是“仁至義盡”了,連這樣的方法納入了考慮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