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既白又盯着明月枝看了片刻,才淡淡應了一聲“嗯”,道:“靈體是沒變化。”
“那為什麼…”明月枝不理解,如果沒變化,那在淬體陣中他為什麼不選擇取走結璘魄呢?
東方既白沒有接話,收回方才放在她下颌下的扇子,三兩下敲在手心。
那雙冷白的手搭叩在黑金色的骨扇上,多了些天成似玉的溫潤。
精緻冷漠的鳳眸沉下視線,靜靜望着明月枝,不是那副目空一切的模樣時,東方既白的眼睛其實是實打實的含情目,格外惑人。
明月枝這種一貫不在乎别人眼光的人,在這樣的視線裡都不好意思起來。
半晌後,明月枝後知後覺咂摸出一些意味。
估計是那時她那副模樣看起來實在太難堪了,這人大發慈悲,突然不想取她那一半靈體了。
難怪當時隻是盯了她一會,也沒有讓她去查看靈體的真實情況。
明月枝愈發惆怅,秀氣的眉幾乎斂成一條線。
為什麼總是在不合時宜的時候,察覺到他身上那點不易為人發覺的柔軟呢?
倒叫她左右為難。
她低下頭,用腳碾了碾石塊,低聲說了一句:“那個…你要是…想要結璘魄,那個約定還作數。”
如果結璘魄真的不是她能煉化得了的東西,為了利益最大化,她或許應該選擇在東方既白的幫助下先突破到築基金丹甚至…不是說也有希望到元嬰。
就當做不知道他是鐘暝山少主,隻當他是一隻修士的福音——山魅。
她是真的需要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内達到盡可能強大的修為境界,否則等待她便是成為待宰羔羊的命運。
明月枝在這一瞬間猛然意識到自己其實也是一個卑劣之人,一邊懷疑防備着又一邊妄想得到幫助。
明明這人一月前還在宗門裡放了一把火,可她又狠不下心将他送到師長面前。
又或者,也許她原本就是一顆卑劣的牆頭草。
明月枝心中苦笑。
她發現這樣想的時候,自己心裡居然舒服了一些。
東方既白沒有回答,明月枝便一直盯着他的腳尖,一點绛衣再一次被風揚起,她聽到東方既白輕聲說:
“不用。”暫時不用。
明月枝心中微訝,她擡起頭,想聽一聽東方既白是不是看出她靈體上的變化了。
“靈體上看不出來變化,但是你方才不是試過了麼?”
東方既白指了指她腳下的炎天石。
在淬體陣中時,明月枝的靈體的确沒有變化。原是應該直接取下結璘魄,留在她體内也沒有多大用處。隻是他那時看着這丫頭眼裡隐忍不落的淚,突發奇想,決定等一等。
當然,還有一個很直接也很重要的原因:明月枝的體質很特别。
尋常修士哪怕已經結丹,直接引地生火入體,即便不死也會殘廢。但明月枝隻用了三天時間休養,便可以下地活動了。
用粗淺一點的話來形容,就是明月枝這個人相當皮實,是個非常适合作戰的人才,内傷比外傷好得還快。
也不知道該不該歸功于她那時的莽撞,才讓他察覺到了她的特殊體質。
所以,他才會在淬體陣中起了惜才之心,大發慈悲決心等一等。
事實上,他确實認為自己等對了。靈火燒了一回,這丫頭的靈體雖然沒有變化,卻能憑煉氣之軀維持築基實力一個時辰,這不是一般的機緣。
一則說明結璘魄其實是認可她的,東方既白突然意識到神迹也許的确不會随随便便降臨在某個人身上。
這樣想着他都忍不住有些豔羨。
二則說明月枝這個人不光皮實耐折騰,還具有令人側目的短期爆發力。
也許…她真的可以煉化結璘魄。
要論是取出結璘魄自行煉化更可能達成目的,還是在結璘魄認可的人體内煉化更可能達成目的。經過這件事,東方既白會認為是後者。
他現在覺得,有比直接将結璘魄從明月枝身上取下,更有趣,也更有用的計劃了。
他看着身旁低眉垂目的女子,微微斂下眸。
這是…是他唯一一次對所謂名門正派弟子的恻隐。
單單對她一個人的。
明月枝啊,可不要叫他失望。
他會幫她的,權當做她沒有直接将他交出去的獎勵。
她不信他是山魅,可是也沒有将他交出去。
他原本覺得明月枝這人就是名門正派裡那種典型的最讓人放心的弟子,刻闆不冒尖,行動規矩,兼帶一種莫名其妙的服從性。
哦,就她個人而言,身上還頗有種自成一套邏輯的正義感。
保不齊頭腦一熱,就先給她的那些師父師姐透了底。
不過所幸這丫頭還有那麼幾分聰明。
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猜測過一月前玄微宗發生的事與他的關系。
東方既白收回思緒,淡淡道:“靈體沒有變化很正常,結璘魄不是等閑之物,沒有那麼容易煉化。”
明月枝沉默一瞬,理解了他話中的意思,追問道:“那我們還需要用哪種靈火煉化結璘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