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哥的名聲怎麼辦?琉璃城的名聲怎麼辦?
“哥,你怎麼撿到它的?”薛燦忍不住擔憂。
薛煥糾結了一下:“嗯…其實也不算是我撿到的。就是我出城去找你的途中被人打暈了,差點被人賣了,這隻狐狸救了我。後面又經曆了一些事情,有一天我走在路上看見它恰好受了傷,所以我就把它抱走了。這樣說你能聽明白嗎?”他話說得籠統,薛燦也隻明白了個大概,知道這隻狐狸原來是她哥的救命恩狐。
但這事情就很奇怪。
“這麼大點的一隻狐狸能救你?”
薛燦看了看現在在他肩膀上蹲着的那隻狐狸,不敢置信地看了一會兒,輕“嘶”一聲後便咬着手指甲疑惑起來:“而且你怎麼确定這隻狐狸就是救你的那隻?”
狐狸不都長得一個模樣嗎?
薛燦托起狐狸的腦袋看了看,也沒啥特殊的啊?
“你慢點,它身上有傷,腿上好大一個口子。我帶它走的時候,傷口都能見到骨頭了。”
薛煥小心将肩膀上的狐狸拿下來,對着薛燦表情相當自信:“而且我當然能确定,眼神一樣啊。”
“我見過的動物比你吃過的鹽都多,我還能認不出來嗎?”
“唉,你是他們說的狐妖嗎?”薛燦捋捋袖子,在小狐狸面前伸出了兩隻手掌,戳了小狐狸一下。
“左手呢,就代表着你是,右手呢,就代表着你不是。你告訴我,你是不是?”
小狐狸遲疑地伸出爪子,選擇了右手。
薛燦輕“哦”了一聲,旋即就把手代表的意思調換了一下:“再來一次,現在這隻手是,這隻手不是。你告訴我你是不是?”
小狐狸看着兩面的兩隻手掌,猶豫了一會兒,又擡起頭,看着面前這張臉,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樣,杏眼大而圓,看起來很純善,所以它想了想,還是準确地選中了左手。
“哈?這它都能聽懂還能明白,那它肯定不是普通狐狸啊。”薛燦指着狐狸,很是興奮地跟薛煥道。
某隻剛剛才确認過此人應當良善的狐狸:“……”
薛煥連忙一把把狐狸抱起來:“它說不是,那就不是,不準再問了。”
“他們在這…”巷子的另一頭傳來紛沓的腳步聲。
“快跑!”反應過來是人追過來了,薛燦趕緊拉着薛煥,薛煥抱着狐狸,兩人一狐往另一條巷道邁去。薛燦心想還好這裡的巷道四通八達,她閑得無聊時又摸索了幾日。
……
明月枝往窗外看去,房間臨着街,外頭因為天色漸晚已經點上了燈。她還沒進門,對街一條巷口的窗外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吵成了一團。
本來以為是街坊鄰裡尋常的口頭争紛,但方才明月枝往雕花窗牖看了一眼,才發現是薛燦還有她哥跟一群人吵起來了,看那架勢,頗有打起來的風險。
來不及多說什麼,明月枝很快往樓梯那邊行去。
牡丹鎮上最近太熱鬧,一波又一波的仙門弟子彙集于此,今兒又新來了一隊仙門弟子,圍觀群衆偷偷拿眼觑着,可也沒敢多看。畢竟現在氣氛不妙,要是他們打起來,可夠普通人喝幾大壺的,還是趕緊收拾收拾往家裡蹲着。
而這隊剛剛來到鎮上的弟子本以為又要跟丢了,孰料峰回路轉,他們竟然在這個小鎮上看見了寂劍門的幾位道友,而他們要尋的那個人正好也在那裡。
于是一隊人趕緊跑上來,先是将人圍住,而後又在徐觀姹與徐問微剛好從這裡經過正要去南明山上時拉住了他們,情緒激動地同二人說着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耳邊嘈雜,徐觀姹感覺自己好像聽明白了什麼,又好像沒明白很多。
她頭頂的紫色發帶與徐問微襟口的白色玉帶皆因為兩人胳膊反複被人搖晃而不停顫動着,方才驗過銘牌,兩人知道這隊新來的弟子皆是來自東境一個距離寂劍門不算太遠的小仙門,名喚金霄洞。
東境有兩個大宗門,除寂劍門外,還有無量宗,但是無量宗在東境的最東邊,幾乎與東海之濱接壤,往北又差不多接近北域,加上又是佛修,修行理念總有幾分區别。所以東境偏南這一塊的小宗門大多與寂劍門互通往來,具體表現就是小仙門的掌門或者首座偶爾會來寂劍門坐坐,弟子之間也有相互切磋的時候。其餘若是遇上些麻煩,有的時候也會尋求寂劍門襄助。
因此這些弟子對徐觀姹徐問微兩人都算熟悉,方才便是一眼就發現了他們。
“芙蓉鎮有狐妖作祟,傷了好幾條人命,我們有弟子還被狐妖打傷了,手臂裡仿佛有七八百根針紮一樣疼。”說罷一個人将自己纏滿紗布都手舉起,面上仍舊有忍耐不住的痛色。
“觀姹道友,問微道友,這是貴宗門的追蹤器,狐妖就在這個鎮上。”
“肯定就是他手裡的這隻狐狸。”
金霄洞弟子舉起手中一個羅盤模樣的靈器,在手上扭了幾下演示給徐觀姹與徐問微二人看。
兩人便眼睜睜看着這個出品自他們寂劍門的追蹤器上的指針精準地指向了薛煥——這位聽說是玄微宗薛小師妹兄長的男子懷裡——
徐觀姹知道他懷裡這隻狐狸,是去西邊幫忙的時候聽當時輪值的弟子說的。昨天晚上這位薛公子一個人一臉倉皇地在鎮上西邊的排房四處尋覓,因為行迹太可疑還差點鬧出些誤會,直到後來解釋說是他的狐狸丢了,這件事才算作罷。
“薛師妹,可否讓令兄将這隻狐狸交予我們…”徐觀姹擡手示意,她的語氣很有禮貌。
薛煥平日裡對這樣有禮貌的人也同樣會以禮相待,但是現在他講究不起來。
将狐狸往懷裡抱住用大寬袖一蒙:“你們認錯了,它不是你們要找的狐,這是我撿的狐狸。”
“他心虛了,肯定就是那隻狐狸。你知不知道這是隻妖狐,害了好幾個人的性命,它會用邪術作祟,你這是在為虎作伥。”金霄洞弟子憤恨道。
說罷幾個人就去抓薛煥的手臂,想從他手中将這隻狐狸奪下來。
徐觀姹與徐問微二人對視一眼,一邊是東境的友宗,一邊是玄微宗。他們并不清楚事情經過,貿然偏幫哪一方,都有可能損害宗門之間的關系。
隻好暫且先打圓場,兩人一邊提高音量,一邊示意他們看看還在一旁忍痛的某位傷員:“諸位,且慢動手!不如先請玄微宗的寒葉長老為這位道友檢視傷情。諸位也可以坐下來,心平氣和地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清楚,再行定奪。”
但現在兩方人馬都在氣頭上,完全聽不進兩人的話,場面混亂如麻。
薛煥正一邊用抓撓踹踢各種方法試圖将扒住他手攔住他腰的人拉下去,一邊青筋鼓起地對着幾人高聲喊道:“它要是壞狐狸,它能救我的命嗎?你們先去搞清楚到底是誰在害人好不好。”
“它連肉都要炖得噴香才願意嘗幾口,每道菜還隻吃三口,絕不多吃,比你們這些大大咧咧左摸脖子右抹嘴的要規矩多了,怎麼可能是隻壞狐?”
“怎麼可能是直接生喝人血作祟修邪術的狐妖!你當它沒有狐生追求嗎?你們這是在侮辱它,你懂不懂?懂不懂!”
唾沫星子飛奔在金霄洞弟子的臉上,薛煥加大聲量喝道。
“反正我不給,除非你們把我殺了,再把我胳膊砍斷,否則你們絕對沒辦法從我懷裡把這隻狐狸帶走。”
薛燦在衆人混戰裡完全拉不住,也不可能平白讓她哥挨揍,隻能盡量在對方将手招呼到她哥身上時去攔一攔避一避,但實在是扛不住七八個修士蜂擁而上。
所以事況急轉直下之時,誰都沒反應過來,眼前隻有飛掠而過的一陣冷風。南清骊提劍從長空中掠過,留下一道衆人看都沒看清楚的模糊身影。
“快走!”在一片混亂中,薛燦隻記得自己似乎說了這麼一句話。
說不清楚到底是對誰說的,可能是對她哥說的,讓他松手,走遠點,别叫人誤傷了他。
也可能是跟那隻斯斯文文還會給她送花幫助她編花環的小狐狸說的。
亦或者是對清骊師姐說的,因為那隻狐狸或許真的是狐妖——有哪隻正常的狐狸會可以輕輕松松擊碎寂劍門出品的法器,并且在地上留下一個大坑呢。
很多很多思考後,薛燦做出了一個舉動。
“咚”的一聲,薛煥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