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時間,手臂的主人直接拽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說地将他從電梯裡拉出來。
甯也被裴序拉着,踉跄着往前走,手腕被裴序攥得很痛。
“你幹什麼——裴序——你放手——”
裴序沒有回答甯也,也沒有搭理甯也的掙紮,直接拽着他走向另一側,擡手推開消防門。
甯也被裴序拽到了無人的消防通道裡,後背重重撞到牆壁。
消防通道的感應燈因為兩人發出的聲響适時亮起,照亮後面冰冷的樓梯,同時也照亮了兩個人的臉。
背脊和肩胛傳來的痛感讓甯也皺起眉頭,他擡眸瞪向裴序時,聲音裡充滿了不悅的情緒:“裴序你是不是有病?!”
裴序單手按住甯也的肩膀,将他摁在牆壁上,另隻手擡起,手指無情箍住甯也清瘦的下颌。
指尖用力,像是要将甯也下颌的骨頭捏斷。
“這就是你的選擇?”
冷如冰刀的字,一個一個落到甯也耳朵裡,讓想掙紮的他瞬間僵直身體。
他太讨厭這種默契,因為他不止能聽懂裴序的話,同時還能确認,剛才自己和林喬的對話,裴序都聽到了。
甯也有一霎那想要逃避,撇過頭不想面對裴序,不想回應。
但裴序眼神淩厲,修長的手指用力幾分,扣緊甯也的下颌,逼迫甯也與自己對視。
下颌傳來的疼痛再一次疊加,甯也被迫直面眸色黑沉的裴序,避無可避。
甯也看着裴序鋒利緊繃的下颚線,被戳破的難堪在他心裡翻滾,他伸手推裴序,掙紮着:“放開我——”
裴序沒動。
甯也見自己的反抗沒用,抓住裴序的胳膊低頭咬了下去。
咬得很深,不留絲毫情面。
手臂傳來的疼痛感讓裴序眉頭深蹙,他繃着臉往後退了一步,放開了甯也。
冷白的感應燈下,兩人相對而站。
甯也背靠着牆壁,掀起眼皮與高他一些的裴序對視,眼底的攻擊與防禦好似是在面對仇敵。
“是,”他終于開口,回答裴序,“這就是我的選擇。”
得到答案的裴序緊盯着甯也,眉眼不帶溫度,聲線發冷:“是麼?我還以為你放棄我之後過得有多好,結果就是這樣?受制于人,畢業找不到工作,差旅費不給你報銷,住最差的賓館——”
“甯也,你現在敢說你的選擇是對的?”
甯也突然意識到,昨天他和公司的通話,裴序也聽到了。
他的心倏地沉入萬丈深海,無處可躲的窘迫如冰冷刺骨的海水,四面八方朝他湧來,無情淹沒他的呼吸。
即使心快要被撕裂,窘迫快要将甯也吞噬,甯也也不肯示弱,倔着語氣回道:“這是我的選擇,不管是對是錯,都跟你沒關系。”
話音落下的霎那,甯也的衣領被突然上前的裴序拽緊,裴序帶來強烈的壓迫感,逼迫着甯也再次仰起脖頸。
“跟我沒有關系?”裴序壓着嗓子,每個字都像積攢着怒意,“為了簽約,不惜跟我分手,還敢說跟我沒有關系?”
甯也的眼圈不動聲色的泛紅,裴序這樣壓迫着他讓他喘不過氣,他卻反而勾起唇角笑了一聲。
“真是對不起,我沒有用你換到一個好的前程,沒有出名,沒有大火。真是太辜負你了。”
聽到甯也這樣說,裴序的眉頭皺得更深幾分,甯也的衣領也被他拽得更緊。
甯也卻是放棄掙紮一般,輕笑幾聲,平直清瘦的肩膀随之顫動。
“你要是想嘲笑我,盡管嘲笑,反正我已經過得這麼差勁了,不差你一句活該。”
裴序停了半刻,漆黑的眸色隐約晃動,他聽出了甯也話語裡的自我放棄,一絲心疼狠狠劃過他的心髒。
他忍下心内的氣憤和質問,隐隐抱有一絲期待般,盯着甯也的眼睛問:“後悔過嗎?”
甯也的表情略有松動,而後堅定眸光,直直迎接着裴序的視線,說出兩個字:“沒有。”
裴序似是被氣笑,低聲笑了一聲,松開甯也,站直身體。
“很好。”他點着頭,“真有你的。”
甯也扯起唇:“謝謝誇獎。”
裴序沒有再說話,最後回應甯也的,是被裴序用力甩上的消防門,聲響劇烈。
裴序走了。
甯也獨自被留下。
不知多久之後,消防通道裡的感應燈滅了,留下漫無邊際的黑暗。
就是在這樣的黑暗裡,停滞許久的甯也緩緩閉上眼睛,後背順着牆壁滑落,坐到地上。
他背靠牆壁,曲起一條腿,手臂搭在曲起的膝蓋上,仰頭望向頭頂的黑暗。
他又笑了一下,眼尾無聲無息泛潮。
裴序是應該生氣的。
甯也覺得裴序沒有錯。
如果他這幾年順風順水,混得小有名氣,或許裴序也不至于這麼生氣。
當時他為了簽約逾市的經紀公司,私自改了高考志願,違背了兩人的約定,後面又提出分手,是他對不起裴序。
如果可以,甯也也不想改志願,不想去逾市,不想簽約經紀公司,也不想出名不想賺錢,這些他全都不想——
他根本沒的選擇。
就這樣吧。
甯也想,現在這樣也挺好,至少以後他不用再在裴序面前拙劣地掩飾自己失敗的現狀。
以後……
不,沒有以後。
他們早就沒有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