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Eden姓氏的那刻,裴叙心涼得要命。
蔣時微哭得太真切了,每滴淚都寫滿感同身受,甚至可能是愛意。
裴叙不知道Eden怎麼了,也不屑于知道。他現在比利時旅行也不想去了,想幹脆把時微藏起來,逃避有關Eden的一切,同時保護她不受薛家爪牙傷害。
可是時微說:“哥哥,我想去一趟巴黎,Eden他胃出血在搶救。”
裴叙沒反應,蔣時微眨着濕潤長睫,落下大顆淚水。
“阿叙。”
她利用着,裴叙渴望的稱謂。
“我不去布魯塞爾,行嗎?”
她說這話,又有點兒像當年哭着說“不去柏林”。
彼時她對裴叙愛意最盛,Eden無足輕重。
此刻她一心去Eden身邊,裴叙可有可無。
裴叙心都被哭碎了,除了答應沒别的選擇。
“别哭,訂票吧,我陪你。”
管不了什麼前男友情敵,讓蔣時微安心是裴叙的本能。
時微在手機上訂票,裴叙注視着她,餘光忽然瞥到一個人影。
正好十分鐘後有一趟車開往巴黎北,裴叙跟着時微換站台。
時微走路很快,裴叙落後兩步。
像裴叙預料的那種,當人潮穿插進他和時微之間,車門将關閉,那個人影尾随時微上車。
裴叙一把摁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到時微的視線盲區。
車門關了,裴叙沒上車。
被揪住的人是東方少年,長得還不錯,家族一脈相承的好看。
裴叙皮笑肉不笑:“姓薛的,你沒死啊?”
裴叙年少時見過薛钰一面,得虧他記性好,依稀還能記清。
薛钰是蔣時微血緣上的堂弟,據說死在那場大火裡。事實上,他好端端地活着,還想接近蔣時微。
“先生您認錯人了,”薛钰用英語回答,“我不認識你。”
裴叙直接把他往外拖,力道大得能拽走一頭牛。
“還拽洋文,你當我瞎?”
薛钰出奇地沒掙紮,一路跟裴叙走到中央車站外,往老城區去。
無人小巷裡,裴叙狠狠踹了一腳薛钰,踹完蹲下來問:“你活着,那跟你爸媽一塊死的焦屍是誰?”
剛才還唯唯諾諾的薛钰忽地笑起來:“保姆的兒子。怎麼,你要把我送回國判刑?”
裴叙搖頭:“想來你現在,護照上的名字已經不姓薛了。薛老頭還真行啊,真正的香火苗苗送出來享福,拿我時微當替死鬼。”
話罷,他掐住薛钰的脖子,表情陰翳:“說,你跟蹤時微幹什麼?”
薛钰微笑:“關你屁事。”
裴叙手起掌落,打得薛钰差點暈過去。
“你别想好過,”裴叙拎着他的衣領站起來,“跟我回國,這牢飯你非吃不可。”
薛钰陰慘慘笑出聲:“吃牢飯的是我微姐姐才對。”
裴叙扭頭,想再給他一拳。
手揮舞到半空,驟然被一陣腳步聲打斷。
光天化日下,一群黑衣人從巷子口沖進來,把裴叙團團圍住。
對方沒有槍械,光刀子棍棒就夠裴叙喝一壺的了。裴叙起初還能拿薛钰擋一擋,誰知薛钰不怕死,甯可自己被捅也要把裴叙甩開。
裴叙腎上腺素飙升,徒手接刀都不覺得疼。他抱摔面前的人,來一個摔一個,搶到歹徒的一把刀,胡亂紮向對面。
霎時間血柱橫飛,似乎捅到誰的大動脈。
下一秒,裴叙膝蓋劇痛,有人舞着棒球棒打他膝彎。他忽然一陣天旋地轉,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他恐懼棒狀物,因為創傷應激後遺症。
今天該不會死在這吧?
裴叙不無遺憾地想,我見蔣時微最後一面,竟然是看她為Eden着急流淚,送她登上去往巴黎的紅色列車。
左胸口有點疼,分不清是外傷還是心傷。
–
高鐵上,蔣時微發現裴叙并沒跟上車,心猛地往下墜。
明明幾分鐘前才說“我陪你”,最終卻還是接受不了她去見Eden。
就算要獨自離開,為什麼連一句話都沒留下呢。
蔣時微飛速打字:「哥哥,你怎麼沒上車?」
裴叙沒回複。
時微正要發第二句話,Eden的父親來了電話。
“蔣小姐,很抱歉打擾你。我以一位可憐的父親的身份,請你來巴黎一趟。Eden的病不是偶然,他長期飲食不規律,空腹酗酒,這才導緻胃穿孔需要搶救。我想請你來……至少,幫助他重拾對生活的信心。請别誤會,我并不是強求你與Eden重歸于好。”
蔣時微愣住許久,磕磕巴巴問:“Chloe在嗎?”
Eden父親:“那是誰?”
猶如五雷轟頂,時微說:“我們的朋友,她陪Eden回法國了,不是嗎?”
Eden父親說:“從未聽聞這件事,也許Eden認為尚不需要把Chloe介紹給家人認識。”
“我明白了,我正在趕到。”
“很感謝你願意來。”
時微放下手機,心中五味雜陳。
從阿姆到巴黎,高速列車得行駛三個多小時。
蔣時微内心煎熬,手抖得拿不住手機。好在路途過半時,巴黎傳來消息,說Eden已經轉入病房。
擰緊的弦倏而松懈,蔣時微得以思考别的事。
她打開手機短信,沒看到裴叙的回信。
裴叙一定是生氣了。
他就是這麼小氣,連看法國甜品都不順眼。說什麼要陪時微,都是假話,實則一眼都不想看到Eden。
為此,他甚至可以一聲不吭抛下蔣時微。
要跟他辯論,他一定會說:“你又不是醫生,去了有意義嗎?”
沒什麼意義,圖個心安而已。
假如裴叙病了,時微一秒鐘都待不住,會像在雅諾鎮那次一樣,飛奔到他身邊。
也會因為擔心他半夜高燒,難受沒人照顧,窩在沙發上陪護。
蔣時微歎出郁結的一口氣,在心裡自言自語。
其實你不用跟Eden比。
這世上又有誰真比得過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