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院第三天,醫護照常巡房,裴叙卻早已不見蹤影。
Eden的病房外,Chloe正百無聊賴地打手遊,餘光瞥見一個眼生的男人想敲門,連忙阻止:“你是Eden的朋友嗎?他午睡還沒醒,你最好稍等一會兒。”
裴叙扭過頭,Chloe不禁愕然頓住。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唇破裂,整個人狀态差得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昏倒。
“你好,需要我幫你叫醫生嗎?”Chloe問。
裴叙說:“不需要。我不是Eden的朋友,是……”
他幾乎習慣性要說“哥哥”兩個字,話到嘴邊馬上咽回去,抿了抿唇說:“蔣時微的追求者。”
Chloe嘴唇微張,驚訝道:“追求者?”
“是,”裴叙慢慢挪到女孩對面坐下,“我還在追求她。”
Chloe搖着頭說:“我勸你放棄。”
裴叙凝眉:“為什麼?”
Chloe一臉理所當然:“沒人比得過Eden,你最好别浪費時間。”
裴叙臉“唰”地黑了,但竟然沒有反駁。
Chloe說:“你知道嗎?Eden和時微分手後,為了讓時微放心開啟新生活,找我來扮演他的女友!”
“這兩天時微心情很不好,因為她知道了一些讓人傷心的事。她哥哥把Eden的胃踹傷了,這是Eden兩次進搶救室的原因,Eden默默承受這一切,沒告訴時微。”
“所以你放棄吧,”Chloe再次勸告,“沒人比Eden更好。”
裴叙縮起肩膀,微微躬身,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Chloe急問:“先生,你是否需要醫生?”
裴叙滿頭大汗,過了半分鐘才努力直起身來,慢慢對Chloe說:“我想請你幫我帶幾句話給微微。”
“什麼?”
“第一件事,我安排了一些便衣保镖在附近,他們右手都系着十字架細絲帶。告訴時微别害怕,但也不要太相信陌生人。第二件事,我目前很健康,也很平安,不需要為我擔心。”
“第三件事,對不起,是我錯了。”
Chloe猜到裴叙的身份:“你是她的哥哥?”
裴叙反問:“她這樣介紹我嗎?”
“似乎是。”
“那就是吧,請把我的話轉告給我的妹妹。”
Chloe覺得眼前的男人已經碎了,殘片掉落地面,撿都撿不起來。
裴叙說完最後一句話,病房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
Chloe的視線轉過去一秒鐘,看到時微走出門,再扭頭看對面,黑發男人已不在那裡。
蔣時微問:“Chloe,你在和誰聊天?”
Chloe愣住一會兒才說:“我和隔壁病房的帥哥。”
蔣時微笑了:“你在男友的病房外勾搭帥哥。”
“拜托,”Chloe懊惱地捂着臉說,“别再取笑我了,我知道我的演技很拙劣,但主要原因還是Eden出的主意太蠢。要知道,為了維護這段關系,我拒絕了不少于三個帥哥的約會邀請!你和Eden必須賠償我的損失。”
“賠給你什麼呢,我去幫你要剛才那個男人的聯系方式?”
“不不不,我仔細想了一下,他不夠帥。”
Chloe回憶着,裴叙的臉真真切切回到她腦海裡。
他一臉狼狽,仍能看出五官非常英俊。是和Eden風格不一樣的深刻,如雕塑般完美。
為此,她說謊時梗了一下,最後強調:“嗯,是的,他隻不過第一眼看起來還不錯,細看簡直是醜八怪。”
時微狐疑地瞅着她,她起身挽時微的胳膊,往病房裡走。
“Eden醒了嗎?走吧,我們陪他說說話。”
-
當天下午,裴叙登上回北京的飛機。落地不到三小時,他坐在市局接待室,因為傷口疼痛而冒冷汗。
“我是裴叙,案涉副卡的實際控制人。”
“你可以看到,不明财産進賬的時候蔣時微還是未成年。她用這張卡進行日常生活消費,僅僅是生活消費。對于賬戶内資金,我有完全的管理責任,蔣時微沒有。”
“沒什麼原因,她常年在國外上學,回來一趟不方便。”
“我也是薛案的檢舉人,顯而易見,這是被檢舉人針對我的打擊報複。”
“薛钰沒死,我這傷就是他捅的。”
“證據?沒有證據,總不能我自捅一刀,就為了證明一個已經銷戶的人沒死。話說回來,是誰負責驗那三具屍體的DNA?你們系統裡有内鬼啊。”
……
裴叙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市局的,整個人腳步懸浮,搖搖欲晃。
暈倒的前一秒,陸淮的車停靠在路邊,駱堯從副駕下來扶他上車。
可能因為傷病,也可能因為突然的自慚形穢,裴叙被抽幹靈魂,每天窩在裴宅的小樓裡發呆。
駱堯嫌棄道:“你特麼前幾天還一臉嘚瑟跟我說微微喜歡你,一轉眼就擱這自怨自艾上了,該不是被薛钰打傻了吧?”
裴叙沒力氣反駁,隻說:“那天時微哭着問我,可不可以不去布魯塞爾。我就想起好多年前,她問我能不能别去柏林。”
“我愛她,可為什麼我總是把事情變糟?她對我的請求,本不該用眼淚兌付。”
“她在我面前,為Eden淚流滿面的樣子,看得我難過。”
“你還記得最開始,我怎麼面對是時微的喜歡嗎?我說,如果她一輩子不喜歡上别人,我就不婚不育地守着她。如果她愛上别人,我也就可以放心退場了。”
“直到我發現我也喜歡她,我做不到默默退場。”
裴叙話沒說完,駱堯直接打斷:“既然互相喜歡,那就在一起。”
“互相?我現在不确定了,”裴叙佝偻着腰,冷汗直冒,忍耐着難以言明的痛苦,“我不是對她最好的人,她對我的偏愛也許隻是習慣。”
駱堯好像被一道雷劈中,震驚得說不出話。
過了幾分鐘,他指着裴叙的頭說:“完了,真被薛钰打傻了。裴少不是天上地下你最牛嗎,這副落寞小可憐的樣子給我看沒用昂,去微微面前說去啊。”
裴叙:“……不想聽就滾,我甯可跟你對象聊。”
駱堯:“那不能,我對象出場費很貴的。”
裴叙這下是真沒勁了,躺回長椅上看天花闆。
駱堯戳他肩膀問:“那你想怎麼辦,不追了?”
裴叙想到陳清越說的話:“對時微而言,我的安靜陪伴比舉旗沖鋒更好接受。”
駱堯突然鼓掌三聲:“好一個安靜陪伴,以退為進,恭喜你心理年齡終于滿十八歲了。”
裴叙用最後一點力氣白了他一眼:“你要麼提點建設性意見,要麼閉嘴。”
駱堯:“建設性意見那還不簡單嗎?你第一次挨打,是為了按死薛家來接時微的心。第二次挨打,是阻止不懷好意的薛钰接近時微。這兩件事時微都不知道,你也不打算說?”
“沒必要說。”
“你看,又清高上了。”
“她不需要承情,我也不需要靠這種事來挽回她的心。”
駱堯不置可否:“相愛的人總會走到一起,哪怕半途岔路很多。”
裴叙不由冷笑:“如果他們真的相愛,我這條岔路是該主動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