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進學堂坐下,蒼羽整個腦袋還是蒙的。
易淩的指尖冰涼,但留下的靈印卻像是烙在蒼羽的神識上,仍在隐隐發燙。他神情恍惚地摸了摸臉頰,又立刻縮回去。
“嗤,”坐在蒼羽身旁的人發出一聲冷笑,“什麼時候一個五靈根也能來上清學宮修習了?”
蒼羽聽到這個聲音,腦中一陣嗡鳴。
他記得。永遠都忘不了。
——和洛行舟一樣都有單水靈根的人,單澄明。
在淩霄宮遭受的五年欺淩裡,除了洛行舟在背後推手,單澄明是明面上欺辱他的那個。
可能是覺得明明有着和洛行舟一樣的資質,卻連易淩的外門弟子都沒混到,反而讓蒼羽得到手,于是惱羞成怒。
蒼羽心中的恐懼被無限放大,他盡可能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沒有異常:“這位道友這樣說,未免有些冒昧了。”
單澄明早就在收徒大典時就嫉恨上蒼羽。他無法理解易淩會讓一個廢物當徒弟,難道當真是僅僅看上此人的臉嗎?
雖然最終單澄明成為二長老方乾的親傳弟子……但他一直都想拜易淩為師。沒想到來上清學宮第一天,竟然發現蒼羽就坐在自己旁邊,嫉妒不可控制地從心裡湧出。
“我不過實話實話罷了,”單澄明妒忌道,“你不會真以為易長老是真心收你為徒的吧?”
——不過短短幾個時辰,靈息卷的言談裡早就傳遍了,蒼羽就是憑着他那張臉才被易淩選中。至于使出的那招淩寒六絕?肯定是障眼法,他怎麼可能會!
前世的記憶在腦中回想,蒼羽臉色發白,根本沒聽清單澄明在說什麼,這反而讓對方覺得自己說中了。
單澄明臉上嘲弄的笑意加深,剛開口打算再譏諷他幾句——
蒼羽挂在腰間的靈息卷震了兩下。
他展開靈屏,發現仙緣錄處顯示有一道傳音。蒼羽昨日剛拿到靈息卷,仙緣錄裡隻有易淩一人,那不必多說自然是對方發來的傳音。
而随着蒼羽收到傳音,除了易淩本人外所有人的靈息卷都彈出一段泛金光的字:“【大長老】易淩給蒼羽發送了一條傳音”。
于是,坐在學堂的弟子們都齊齊看向了蒼羽。
蒼羽手一抖。這“特權”怎麼連這都要通報?!
蒼羽一陣臉紅,點開了易淩那條傳音。
“在上清學宮可好?為師很挂心你。”
蒼羽:“?”哪兒來的魔修居然敢奪舍師尊?!
前半句聽上去沒什麼問題,但後半句明顯不是易淩能說出來的話。且不說易淩很少會自稱為師,除了尴尬的時候——顯然一個傳音根本沒什麼尴尬的。
再說了,易淩什麼時候會這麼直接表示自己的真實想法了?
這道傳音聲量不大,但卻能剛好讓單澄明聽得一清二楚。他譏諷的話被活活堵在嘴裡,臉色變幻莫測,最後隻能憋屈地憤憤轉頭不再看蒼羽。
蒼羽捧着靈息卷思索再三,還是回了易淩一句傳音:“弟子很好,勞煩師尊操心了。”
*
易淩選擇用靈息卷傳音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從陸予風處要來新一屆入學弟子的名冊,發現單澄明這個姓名格外眼熟。他細細思考片刻,終于從前世的記憶中想起,此人似乎經常欺辱蒼羽。
不過前世的自己并沒有知道這件事,易淩此刻能得出這個結論,也是察覺到單澄明一直與洛行舟走得很近,而蒼羽看到單澄明時總是很害怕。
易淩緊握五指,他絕不會允許這種事再發生。
上一世單澄明敢欺辱蒼羽的原因無非是易淩很少過問他的事罷了,隻要易淩表現得很在意蒼羽,量他也不敢再造次。
易淩第一次覺得靈息卷沒那麼無用,至少足以讓所有弟子都知道蒼羽不是他們能輕易擺弄的。
他發完傳音就将靈息卷擱置在一邊,并沒有覺得蒼羽能給自己回音,畢竟自己說的話實在太不正常。誰知很快靈息卷震了震。
易淩訝異地點開傳音,蒼羽帶着尴尬和害羞的聲音傳出來。他聽後沒忍住心中笑意,輕笑出聲。
果然是被吓到了。
*
第一堂課結束後,不少弟子都走到蒼羽身邊,主動想和他碰一碰靈息卷。蒼羽還沒反應過來怎麼自己突然變得很受歡迎,仙緣錄上就多出了幾十個道友。
那些弟子雖然很奇怪明明今日很多人都拿到了易淩的印記,為何蒼羽的靈息卷上印記還是灰色的。
但從未使用過靈息卷的易淩已經為蒼羽破了兩次例。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不論易淩究竟是不是單純看上臉養個花瓶,至少在他心裡蒼羽的地位絕不會低。
那麼,跟蒼羽打理好關系就相當于跟易淩打好關系,多劃算的一件事,沒有人不會去做。
蒼羽不是個愚鈍的人,很快領悟了易淩如此行事的目的。他鼻頭一酸,沒想到師尊為了讓自己在上清學宮過得好些,竟然會破例用給他帶來困擾的靈息卷傳音。
但他沒由來地心慌。重來一世易淩對自己實在太好,總讓蒼羽覺得這一切不過是臨死之前的一場夢。
而且……如今自己能得到什麼,全都是依靠易淩的想法和行為。雖說蒼羽很樂意受到這種待遇,但他不能一直依賴師尊。
他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樣不精于修煉了,必須要盡快突破到築基境……不管用什麼辦法。
下一堂是劍法課。
憋屈許久的單澄明總算想到一個能讓蒼羽難堪的辦法。
他始終堅信蒼羽絕不可能使出淩寒六絕,昨日在比武場上蒼羽定然是舞弊了。如果自己能夠揭露蒼羽舞弊一事,一向公正的易淩還能對蒼羽有好臉色麼?
趁着教劍法課的仙師沒來,單澄明走向一旁拿着靈劍仔細擦拭的蒼羽,開口道:“不知蒼道友現在可有時間?”
蒼羽身形一僵。上一世對單澄明的恐懼仿佛刻在血肉骨髓裡,他看着對方臉上裝出來的笑意,胃裡一陣翻湧,下意識握緊劍柄。
“有什麼事嗎。”
“在下聽聞蒼道友在昨日比武時曾使出‘淩寒六絕’,十分欽佩。隻是可惜未曾親眼見過,不知道友現在可方便演示一二?”單澄明一邊滴水不漏地說着,一邊饒有興緻地觀察蒼羽的神情,看到對方臉色逐漸發白,他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