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當真不動手嗎？”蒼羽仍是看着他，甚至向後一步，擋住門口，徹底堵死了易淩半途逃竄的可能性。

而易淩此刻卻更加慌亂。

他清晰感受到蒼羽心中那份隐秘的興奮，覺得對方當真是不可理喻。

……究竟在興奮什麼，難不成真要自己動手嗎？

可要掌掴三十次，蒼羽不覺得臉疼，易淩還覺得手疼呢。

易淩在識海裡飛快過了一遍這五個月的相處，實在想不出自己教導他的時候哪裡有問題，居然把人養出了喜歡被打的癖好。

他轉眸不再看蒼羽，盡力平穩語氣道：“我為何要動手。”

“因為徒兒對師尊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蒼羽察覺到易淩後退的腳步，立即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拉近了些，“所以師尊應當按照律法懲戒徒兒。”

易淩被他拽得一個踉跄，心裡本來因為慌亂而被撲滅的火氣又複燃。他甩開蒼羽的手，怒目道：“你也知道這是大逆不道的？”

他一開口心中的怒意就控制不住：“這都是從哪裡學來的？我教你煉丹，結果你拿煉出來的丹藥害我？”

易淩一生氣，臉上就跟害羞似的冒出一層層紅暈，一眼看過去根本沒什麼師長威嚴，反而讓人覺得他下一刻就要落淚。

修士在修煉到化神境時可以選擇駐顔與否，易淩在十七歲時就突破到化神境，性格如他，自然選擇了駐顔。

在普遍白眉花胡的化神境修士裡，無疑是最顯眼的存在。

随着年歲增長，易淩面容上留存的稚氣并未散去，又因為境界比大多數修士都要高，幾乎無人能探知他修為深淺，因而極具欺騙性——往往不認識他的修士都以為他沒什麼修為。但他就是頂着這張臉，用一柄青霜劍，一次次把蠢蠢欲動的魔域魔修們按在地上打得連魔身都要碎裂。

蒼羽靜靜地看着生氣的師尊，心想倘若自己成了魔修，易淩是不是還會像上一世那樣親手鎮殺自己。

“……蒼玄鸢你竟然還敢走神？”易淩從沒一下子說過這麼多話，差點把嘴皮子說破，結果回過神來卻發現小徒弟低頭盯着地，完全一副左耳進右耳出的模樣。

這輩子易淩從來沒被人這般無視過，他本該怒意更盛，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一幕莫名委屈，好像曾經自己無論付出多少努力，都沒能換得對方一個眼神。

而這股委屈一旦生出，他發覺自己根本無法控制它，隻能任由它占據全部的身心，一時心裡酸得他眼角泛紅，眼前竟然還蓄起眼淚。

易淩第一時間的想法是他必須得跑遠點。

堂堂一個師尊，怎麼能在徒弟面前掉眼淚？

他急忙邁步向前想跑出去，但蒼羽這個不長眼的竟然死死堵住門口，易淩差點撞到對方懷裡。

“……讓開。”易淩努力讓自己被委屈所影響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麼顫抖，但他現在完全不敢有太大動作，生怕一個不小心眼淚就掉下來。

“可師尊您還沒有罰徒兒。”

自從感覺到易淩心中的怒意慢慢變成委屈後，他便一邊心下疑惑一邊仔細觀察對方。

現在看着像是要落淚了。

蒼羽心中生出一絲惡念，他想起自己似乎從未看到過師尊落淚的模樣。所以……無論如何他是不會讓易淩走出這間屋子的。

易淩現在根本沒心情談這些，擡手搭在他腰上，用力想把人推開。

但他此刻不敢用太大力氣，這番動作，再加上眼睛憋出來的紅暈，倒顯得有些……欲拒還迎。

蒼羽眼神一暗，他握住易淩作亂的手，重複道：“師尊您還沒有罰徒兒。”

易淩覺得蒼羽當真是壞透了，把自己藥了不說，不光不給一個解釋，還非要逼着自己罰他，現在還堵着門……就是成心想讓他難堪吧？！

“放手！”易淩又羞又惱地掙紮起來，可這樣卻導緻——

他沒辦法憋住眼淚了。

在蒼羽強硬地把他禁锢在臂彎之間時，易淩在眼裡積蓄的眼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他面容上滿是屈辱，但落下的淚卻再也止不住，斷線似的不斷滑落。

易淩從沒覺得這般羞恥過，尤其是他透過朦胧的淚眼居然發現蒼羽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像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笑話。

他再怎麼愚鈍也能明白蒼羽方才所做的事就是想逼自己哭出來。

但易淩是什麼性子，豈能容忍他人這般羞辱自己？

……反正如今這般難堪的模樣也被看到了，易淩也不再忍着力，一把按在蒼羽胸前，把人推了出去。

他怒道：“滾。”

雖然因為帶着一絲泣音而顯得沒什麼威懾力，但蒼羽心下了然易淩此番是當真動怒了，畢竟師尊從未用過此等惡劣的話語來斥罵自己。

而且易淩推動所用的力也不小，蒼羽往後退了幾步，後背無意撞到路過門前的修士。

“抱……”他回過頭去，但在看清那人的面容時，話卻堵在了嘴裡。

……洛行舟怎麼會在此處。

盡管現在蒼羽有一戰的實力，但上一世經年累月所受的屈辱仍是心中消散不去的魔障。

但洛行舟竟然十分恭敬地行禮道：“蒼師兄，陸掌門托我來請易長老去議事。”

“……我會和師尊說的，”蒼羽擋在他面前，語氣中帶着一絲劍拔弩張，他攔住洛行舟向前的步伐，語氣冷硬，“若無别的事，請你先離開。”

洛行舟蹙眉看向他。

自從他成了沈清然的弟子後，『系統』再沒出現過，而洛行舟本就不怎麼想按照『系統』的指示去“攻略”易淩，因此這幾個月來他和這對師徒幾乎沒什麼接觸。

但蒼羽對自己似乎頗有敵意，他能想到的也就隻有收徒大典那天自己順着『系統』做出的事。他也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會讓蒼羽記恨這麼久。

洛行舟的确沒别的事，傳完話就可以離開了，可他方才透過縫隙看見背過身的易淩竟然好像是在抹眼淚。

就算他不是生在這個世界的人，如今也懂一些規矩。

……再加上方才他似乎還聽見易淩怒斥一聲，很顯然，這怕是被氣哭的。

早些時候『系統』曾給他講過兩位主角的性格，易淩絕不是這種會在他人面前落淚的人，那恐怕是蒼羽做了什麼不尊師重道的事情才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