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銘擡起頭來,眼睛裡血絲明顯:“有一部分是,是十天之後的軌道。”
“那另一部分呢?”程昊指着打滿了問号的另一面白闆。
“我不知道。”杜銘搖搖頭。
“那你是從哪兒搞來這些數據的啊?”
“你就當我做夢夢到的吧。”
“得。我可和你說啊,你要是讓組長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等着完蛋吧你。”程昊拿手指點點他,一邊打開盒飯:“先吃點東西吧,今天别熬夜了。”
杜銘卻站起身,“不行,我還有事要做。”
“活爹哎!”程昊趕緊蓋上盒飯,“那飯怎麼辦?你還回來不?我給你帶宿舍?”
“叮——”
基地的活動室裡,風起放下台球杆,從褲兜裡拿出手機。
杜銘:你在哪裡?
風起手指微動:活動室。
杜銘:活動室在哪裡?
風起無奈搖頭:食堂後面,我出來門口等你。
杜銘很快就到了。他是跑過來的。腿長的人,跑起來賞心悅目。
風起靠在活動室門口的牆上,放松地欣賞着。
可等杜銘跑到跟前,她就欣賞不起來了:“你幾天沒睡了?”
杜銘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兩個晚上。”
“火箭還沒上天呢,你可别把自己先整猝死了。”
“……不會。”杜銘單手撐着牆壁,搖頭:“我确定了,有一部分數字,是‘燭龍’的軌道,十天後的……但是,還有一部分數字,和‘燭龍’軌道沒有關系。但是太零碎了……我算不出來……”
他的面色因為失眠和缺氧白得近乎透明,連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在風裡顫抖着。
因為幹澀和焦慮,他的眼睛快速眨動着。眼睛下方,有明顯的青黑色。
風起無奈道:“和我進去,給你拿點水。”
“不,我就是過來和你說一聲,再給我一個晚上。我再試一下——”
“杜銘。”
“嗯?”
“幫我個忙。”
杜銘愣住:“什麼?”
風起指了指裡面的台球桌,“我還有最後一個球。”
“我不會……”杜銘試圖拒絕。但風起已經抓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往裡走。
“用白球把紅球撞進桌角的袋子裡。”風起言簡意赅,“軌道專家。”
台球桌旁,阿娜爾正沖他們揮手。
角落裡,嚴砺抱着一把吉他,挑眉看了他們一眼,又撥出一個音。
風起走到台球桌邊,手腕翻轉,單手抛起球杆,再輕松接住。她右手握着球杆,左手把黑色的運動頭帶往下一拉,遮住眼睛,“杜銘,當我的領航員。”
“你這是?”
“加點難度。”風起笑道。“不然阿娜爾又要說我欺負她了。”
阿娜爾在一旁用力點頭。
杜銘有些迷茫。五分鐘之前,他還在計算那個未知的軌道。現在,他要算一顆台球的彈道?
台球有什麼軌道?
球杆在風起的手心裡滾動,從掌心滑到指尖,又從指尖滾回掌心。
她左手搭在桌沿,擡起頭,“看”向杜銘的方向:“來吧。”
杜銘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風起旁邊,俯身,目測白球和紅球的位置。他微微眯起眼,兩顆球在他的左眼裡重合,像是一場月食。
距離,角度,他的大腦開始本能地計算。
“往前三厘米。”他輕聲道。
風起調整站位:“夠嗎?”
“稍微回來一點。”
阿娜爾“噗”地笑出聲:“行不行啊,杜工?”
杜銘眯起右眼,繼續說道:“球杆向左五厘米……好。現在向右轉動,繼續轉動……停下!”
球杆的尖端安靜地停在白球前,沒有顫動,沒有疑問,沒有猶豫。
“可能……可以再往前一點。”杜銘卻有些不太确定了。
風起笑了一下,瞬間出杆。
“咚——”
白球帶着推杆的力量,精準撞上紅球的右側。兩球左右分開,紅球在袋口堪堪擦過,在桌子邊緣一彈,重新回到桌面。
阿娜爾松了一大口氣,“到我了我了!風起,我這次可要赢你了啊!”
杜銘退了一步,回到風起身旁,“抱歉,我沒算準确。”
風起左手豎着握住球杆,靠在桌沿上,“那就再來一次。”
“沒有機會了。”杜銘聲音低啞。
“不,我們還有十天,杜銘。”
球桌的另一頭,傳來阿娜爾懊惱地聲音。緊跟着,嚴砺彈出一串幸災樂禍的琶音。
風起擡起右手,打算拍一拍杜銘的肩膀。
杜銘瞳孔驟縮,身體後仰,一把在胸前抓住她的手:“你幹什麼?”
“嗯?”風起放下球杆,拉起運動頭帶的一角,露出一隻左眼,仰頭看着杜銘,眨了眨眼。
“不好意思,你比我印象裡高一點。”她笑着收回手。
“開始吧。”
一瞬間,杜銘心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