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終于落下。
軌道數據被送入主服務器,啟動最後校驗與壓縮。
“我出去一下。”杜銘站起身,起身離開。
基地外,天色依舊陰沉。
杜銘靠着牆壁,閉上眼睛。
一陣腳步聲響起,在他面前停下。
杜銘睜開眼,“你怎麼來了?”
杜峰沒有回答,隻是從黑色的大衣口袋裡,拿出一張蓋了紅章的卡片,遞了過去。
“這是什麼?”杜銘接過,掃了一眼,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你什麼意思?”
“最後一班撤離列車。起爆前十分鐘,從海南出發。”
“你在開玩笑?”
“我從不開玩笑。”杜峰看着他,“我會留在海南,但你要走。”
“憑什麼?”杜銘盯着他。
“憑我是軍區總司令,”杜峰頓了頓,聲音放緩了一點,“也是你父親。”
海風從兩人中間吹過,掀動軍大衣的下擺,也吹動杜銘額前的發絲。
杜峰繼續說:“你已經算完了軌道,你的任務完成了。你盡責了。”
杜銘沒有說話,隻是高高擡起手,一把将通行證撕成兩半。
紙片落在積水裡,很快就濕透了,沉入水底。
杜銘轉身就走。
身後,杜峰的聲音傳來:“你确定,你能承受得住?”
杜銘的腳步一頓,肩膀微微顫抖。下一秒,他開口了:
“我送風起上去,也要看着她回來。”
他回頭看了父親一眼,“我會看着她回來的。”
杜峰站在原地,目送他走進指揮中心。他的右手插在口袋裡,指尖緩緩收緊。
那裡,還有着一張早就簽好了名字的調令書。
太空艙裡,微波加熱器“叮”了一聲。
嚴砺從小格子裡拿出三份航天食品,飄到磁性餐台旁放好,喊道:“吃飯了——”
風起從主控台滑過來,“阿娜爾呢?”
嚴砺向旁邊努努嘴,“那兒呢,趴了五分鐘了。飯熱好了都沒反應,跟老鼠掉進米缸裡似的。”
風起來到儲物櫃旁。
阿娜爾正拿着一個銀色的密封包裝小長方塊,拿出來看一眼,過一會兒又放回儲物櫃裡。
那是一塊凍幹冰淇淋,草莓味。
“怎麼了?舍不得呀?”風起笑道。
阿娜爾吓了一跳,“我……我在想,現在吃冰淇淋,是不是會立個flag。”
風起愣了一下,随即輕笑出聲:“會嗎?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吃?任務完成之後慶功?”
阿娜爾眨了眨眼睛,“就像電影裡那種,‘我還有家人要見’,對不對?……你懂的吧?”
“别傻了。”嚴砺的聲音從餐桌旁飄來,“‘等我回來’才是flag。”
“呸!你閉嘴!”阿娜爾忙拍打風起的手臂,“沒聽見啊,風起,什麼都沒發生,都是‘嗡嗡嗡’蚊子叫。”
嚴·蚊子·砺:……
風起看着阿娜爾忙上忙下,眼神柔軟。
“吃吧。”她輕聲說。
阿娜爾一怔,“啊?”
“我想吃。”
阿娜爾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你要哪個口味?我們有巧克力的,香草的,還有草莓。”
“香草吧。”
“好嘞!”阿娜爾像捧着寶藏一樣抱起三塊冰淇淋,興高采烈地飄向餐桌。
風起看着她的身影飄遠,右手合上儲物櫃的抽屜。
飯後甜品總是讓人感到開心。
風起合上操作手冊的最後一頁,輕輕撫過紙頁。然後把寫着“DM”的紙條抽出來,打開看了一眼,放進胸前的口袋裡。
舷窗外,地球上的燈光正一片片亮起。
高緯度上,偶爾有一抹熒綠色的光弧滑過。
“我不知道,你這麼不信任我們。”嚴砺飄到她身旁,抱着雙臂落下。
風起瞥了他一眼,挑起眉毛。
嚴砺看着她,“我不像阿娜爾那麼好騙。我看到你的眼神,你在告别。”
太空艙的另一端,傳來阿娜爾跑調的哼歌聲,夾雜着一兩聲餐具落入清洗系統的“叮咚”聲。
“你想多了。”風起輕聲說。
嚴砺聳了聳肩:“……有什麼是我們可以做的嗎?”
風起看着地球上的萬家燈火:“完成任務,沒有别的了。”
通訊頻道裡,一陣電流聲響起,然後是總指揮的聲音:“‘曙光号’,第一階段軌道數據已經發送,請确認是否收到。”
風起按住耳機,回到主控制台前,輸入密鑰。
屏幕亮起,一串軌道參數加載出來。
模拟軌迹緩緩展開,一條綠色的弧線逐漸接近“燭龍”邊緣。
“這裡是‘曙光号’。軌道數據收到。”風起回複道,轉身看向阿娜爾和嚴砺:“準備執行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