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前些日子入戶走訪,不少百姓過得難啊!我隻恨自己着實清貧,竟不能幫助一二!,既然林主薄開了這麼好的頭,不如再多捐幾兩,如此也是大功德一件,白沙百姓們會永遠記得您今日善舉的!”
林二的笑臉徹底端不住了,連一旁看熱鬧的王縣令都嘴角抽搐,隐晦地瞪了一眼謝靈曜,暗含警告,卻觸及到王夫人遞過來的眼神,頓了片刻,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便是下州七品縣令,月俸40兩。
而林二的卻連正式官職都沒有,是王縣令單獨給他發的月俸,雖不知多少,但是瞧他那掏一兩都如此肉痛的模樣,想必月俸着實少得可憐。
不說那婦人被接連砸下的銀子給高興懵了,一旁本來看熱鬧的白沙百姓,見那婦人懷裡捧着銀錢怔然的模樣。嫉妒得紅了眼,隻恨不是自己!
本就嫉妒的發瘋,又聽謝靈曜此言,不由得一個個扭頭,眼神如火,死死盯住林二。
瘋了!瘋了!
你清貧,你高貴!你拿我做善事!
林二徹底笑不出來,頂着百姓的眼神,頭皮發麻。
給了,在場這麼多百姓,是一個巨大窟窿,自己會徹底傾家蕩産,不給,他已然可以猜到,這群刁民背地裡會如何編排斥責自己,他苦心經營多年的聲望,今日隻怕會毀于一旦。
如此,竟是進退兩難,自己被謝靈曜這個賤人給架火坑上烤了!
“叮!”
敲鑼聲清脆響起,衆人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紛紛往場地中間看去,周氏負責一個個嘗味,打分,福兒負責記分,買來的奴隸王佑則負責看住場上衆人,防止有人偷梁換柱,或是繼續動手。
林二還未來得及徹底松口氣,就又聽到謝靈曜賤兮兮的聲音響起,“林主薄,大家都等你話呢!他們難啊,苦啊!你可是最最有善心之人了!”
“謝縣丞。”王縣令聲色沉沉,在他看來,林二是他的人,謝靈曜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壓林二,則是對他的不敬,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她太放肆了!
謝靈曜隻得看向眼巴巴觀望的衆人,無奈歎氣,“諸位,你們也看到了,實在是本官,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不過你們放心,咱們白沙縣有了釀醬坊,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被淘汰的莫沮喪,日後若是還需要人手,會從爾等中先行挑選!”
人心是複雜的,卻又是再單純不過的。
他們一開始附和林主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此刻也會為了利益,附和自己。
就好比此刻,他們隻滿眼欽佩地看着她,言語激動,皆時對她的感謝,恨不得把她捧成真神。
可謝靈曜明白,眼下一切不過是空中樓閣,毫無基石的追捧,一腳踩下去,會摔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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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力量大,釀醬坊短短時日内,如火如荼,保質保量地制作出了百來罐蟹黃醬,青蝦醬。
碧海藍天,驚濤拍岸,碎成朵朵濁白色浪花,礁石獨立,傲岸于海,謝靈曜看着李氏兄弟三人,衣袂翻飛,墨發如帶,飄散空中。
“此次前去,一切聽從謝祛安排,願諸君一路順風,平安歸來。”
一直與外界封閉的李三,轉過頭,寒津津的眸子仿佛野獸鎖定獵物,精準地落在謝靈曜身上,如此明目張膽,卻又裝作無事的打量,這些日子,謝靈曜時常經曆。
李三,對自己有一種格外不一樣的好奇心。
不像男人打量女人,倒像是——一個雛鳥,打量着自己剛睜眼看到的人。
臨行前,謝祛立在船頭,腰細腿長,深青色的長袍将他皮膚更是映襯的好似琉璃做的假人。
對上他的視線那一霎那,謝靈曜回想起昨晚,青紗窗,紅燈燭下,他跪在自己腳下,揚起一張漂亮的臉蛋,仍舊是一雙深情水瞳。
他問道,“主人,您如此放心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