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個黑衣人包抄了上來,藍越弧眼尾紅如泣血,漆黑的雙眸蒙了層心如死灰的黯淡,又淬了些恨極的瘋狂:“我是瞎了眼,但我修為還沒廢,要阻止的,便拿命來罷!”
“小藍,别用術法,反噬會很痛的,你回來,我保證不會傷害你。”一名年輕男子從人群中走出。
“周溪,你這卑鄙小人,少在這裡惺惺作态!”她雙眼突然異變成藍色,地面毫無預兆地震動起來,半空之中靈力湧動,一個大型空間禁制迅速成型,黑衣人稍一動作便被從天而降的冰劍攻擊,還有身負冰淩的異獸不斷從地面湧出,他們不得不耗費法力阻擋。
禁制持續不久,藍越弧吐了一口血出來,眼中異象消失,針對黑衣人的攻擊停止了,他們似是對藍越弧的瞳術極為忌憚,見她吐血忙趁機襲來。
一把紅色雨傘斜斜飛來橫在兩撥人中間,天外有人傳音道:“此物隔絕神識,爾等放手一擊。”
那寶物出現後,戰況瞬間扭轉,藍越弧試着用瞳術引動其他禁制都盡數被彈回,她隻好改用法術攻擊,但此舉消耗法力巨大,她在幾次反噬下境界嚴重受損、吐血不斷。
唐令如再看不下去,她站到藍越弧身前,用盡全力施展馭物術将許多山石投入黑衣人中,又操控着火球術防禦,可那些黑衣人的修為個個都比她高出一大截,又人數衆多,不出半晌她的防禦便被擊破,一道紅色閃電襲來,她被貫穿了胸口。
“啊!”滔天劇痛将她吞沒,她情不自禁發出凄厲的慘叫,少頃,一座飽含冰霜冷冽氣息的寶塔擋在身前,痛意稍減,她睜眼望去,是藍越弧祭出了本命法寶。
“不可!”那群黑衣人身後年輕男子驚慌失措地叫道。
藍越弧又吐了一口血,似是沒有聽到那男子的聲音,她抱住唐令如,神色悲切:“阿如,抱歉連累了你,我一定帶你出去!”話音一落便抱着她毫不猶豫地跳下了山崖。
穿過重重毒瘴,她們掉入了一個極陰冷的寒潭裡,身體的溫度在急速流失,呼吸也漸漸疲憊,唐令如覺得自己快要看到冥界來接引自己的那扇門了,但仍有一股力量在源源不斷地輸入體内,與那縷死亡的召喚争搶着。
藍越弧冷靜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阿如,你聽我說,這裡毒瘴濃厚,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我中了噬心咒,慢慢地會失去部分記憶和自主意識,隻聽那下咒之人的擺布,我不願這樣活着……不如換你活吧,是我連累了你,我将一身修為和生機渡給你,再以最後的魂力為你開啟傳送陣,如此你便可從此地逃出。”
“……藍姐姐。”唐令如費力地睜開了眼睛,不明白如何就走到了這樣絕望的一步,“我們一起逃出去,修仙界能人這麼多,這咒……這咒一定可以解的!”她虛弱地掙紮道。
藍越弧聲音啞澀而無力:“不這樣逃不出去的,下咒之人比我修為高出許多——沒時間廢話了,你調氣凝神,莫要讓我努力白費,記住,逃出去以後即刻去鹭香山,将這枚玉簡交給掌門,他探過便知夏國皇室與妖界勾結,告訴仙盟一定要速速趕去夏國邊境……啊!”她話音剛落,便全力施法,阿如感到源源不斷的法力向自己身體湧入。
藍越弧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法力輸到最後似乎出現了凡人體虛冒冷汗的現象,唐令如明顯感覺到她的生命随着自己不斷回湧的知覺和力量在無情地流逝,她的喉嚨和心髒仿佛被大力地扼住,胸腑似被巨人重重地踩着,疼痛到窒息,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她眼中滾落下來,她們明明隻是萍水相逢,卻次次得她相救相護,如今承此重恩她将何以為報?
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無能。視線朦胧間,她看到藍越弧的面容,她的表情是那麼絕望那麼悲傷,像在無聲地恸哭,然而她到最終也沒有再說出一個字。
“藍姐姐夠了,你停下,先活下去,我保證我以後一定好好修行,我再也不偷懶不抱怨了……就算你被噬心咒吞噬了我也一定找到辦法幫你解咒……藍姐姐停下啊……”唐令如痛哭着。
如果自己今天不跟蹤而來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強烈的愧疚和怨恨在她心中升起,不斷沖擊着她的靈識。身體裡的生氣明明在修複,骨縫中卻冒出滅頂的寒意,唐令如不能自制地顫抖起來,痛與恨的極緻惡意似是逼得渾身骨骼都發出不堪重負脆響。
“不要啊,我不要你的法力,我不想做那半吊子天才,我不想整天守着這些秘密什麼話都不敢說,我快喘不過氣了,我什麼都不要,你回來,藍姐姐……”整個世界陷入了黑暗,唐令如頭痛欲裂,心中蔓延着無盡的悔恨和痛苦,不知過了多久,她仍在聲嘶力竭地哭喊着。
“阿如,醒醒!”一道冰涼的嗓音重重砸入她的腦海,唐令如一個激靈擡起頭來,月白色織着金銀暗紋的衣擺,溫潤而浮着淺淺紫色飄花的靈玉配飾,以及一張俊美無俦的臉,是周煥。
唐令如這才明白自己剛入夢時隐約浮現的奇怪感覺,這段記憶早已成為過去,為何會突然又如此真情實景地冒出來困擾自己?對了,是阮虞,想來是自己又着了她的道。
“是阮虞的夢魇術,你快随我走出心魔夢境。”周煥似是讀懂她的心聲,向她伸出手道。
唐令如看着那隻手,五指修長白皙,被銀色雕花的護臂襯得如同上好的美玉雕成,她牽住他的手,涼涼的,但有種可靠的感覺。沿路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但周煥卻與白日行路一樣,似是對要走的路線相當明朗。
走着走着黑暗的路上突然出現了各種景象,有人有物,看人物的穿着似乎與華國不同,周煥目不斜視地穿行其中,阿如也強作淡定地随着他走,但其間的說話聲還是時不時傳入她的耳中。
一時是周煥和成千上萬穿着鐵甲的士兵在戰場厮殺的場面;一時是一名身着護甲的侍衛将一枚玉簡呈到衆人面前,說着五皇子私通妖界之類的話語;一時又是周煥身受重傷被官兵各路追殺的場景……
唐令如暗自心驚,這是……周煥的心魔夢境,可他卻不為所動的樣子。
前方的亮光越來越近,眼前再無幻象,不多時阿如便從夢境中蘇醒過來,周煥已負手站在一旁,長身玉立、面容冷淡。
唐令如仍有些心緒不穩,她依着慣性調息了片刻,再次睜開眼她如夢中驚醒般:“你姓周,曾是夏國的皇子?”
周煥靜如寒潭一般的眸子在她身上定了一瞬,問:“你都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唐令如聲音低沉,嗓子有些澀啞,似乎因夢魇中的哭喊用盡了力氣,“我天資平凡,那獨到的瞳術也并非修習所得,可笑當年我為闖鹭香山禁制一路以瞳術破解卻被誤以為是驚世奇才突破了血脈限制習得藍家秘術,也因此被神女看中,如若大家知道真相……。”
周煥面色不變:“此事我不會對外提起。”
唐令如一時錯愕:“我不是這個意思……”
周煥擡手,唐令如眼前閃過數枚血色符文——赫然與此前拘靈獄中所見一模一樣,符文如寒冰一般釘入她的體内,她眼中閃過驚詫。
周煥:“今日幻境所見也請你務必保密,你若不說,此術便無礙。”
“……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唐令如眼尾微紅,強自鎮定地咬了咬嘴唇,手指緊緊攥入掌中,“那周溪和他幕後之人,我要他們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