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令如師徒二人與李夢瑤在大門口分開後便直奔望海峰,周煥才取了太虛引星鈴,又施法封印冥界入口,體内法力已然耗盡。
霜色的廣袖拂過澹月山房的門枕石,周煥進了院門後側過頭對唐令如說道:“修士傀儡的名單既已交到仙盟,他們自會處理,你前幾日才突破,還需閉關一些時日穩固境界,其他事就莫要搭理了。”
她深以為然,結合她所提供玉簡裡的名單,要排查出各大門派的妖傀對于仙盟來說并不是什麼難事,而她當下迫切要做的就是穩固修為。
此次雖然未能抓獲阮虞,但一舉尋得了九霄聚魂塔和太虛引星鈴,又搗毀了妖族的傀儡窩,恐怕妖界很快就會反應過來,屆時想要再有所行動想來不會像之前那麼容易,更何況……她在與太虛引星鈴的共感之下隐隐覺得有什麼東西正要破殼而出。
唐令如與周煥分開後便徑自回到了摘星閣,她盤腿坐在榻上,緩緩入了定。
識海之中旋轉着一道引天遁地的飓風,那飓風氣勢雄渾卻毫無摧折草木之意,隻是一味地四處騰挪,似是在尋找着什麼。
新生的小草飽滿昂揚地朝飓風的方向抖動,似是想要随它一探究竟。
唐令如感覺自己落入了一片汪洋大海中,朦胧中有個意識告訴她正在東極之境的萬象蜃海追蹤一個叫作阮虞的海妖,她從西嶺追到東極,期間有不下十次機會已經将她捉拿,卻每每在功成之際被她使計逃走了。
她循着一絲微弱的追蹤符氣息飛入了萬象蜃海,極目望去海天一色空無一物,哪裡還有那妖物的半分蹤影。
須臾之間,霧霭如潮水一般湧來,壯闊的海景像是一幅被突然打濕的畫卷,變得夢幻詭麗起來。
蜃霧中仿佛藏着一支沾了黛色染料的神筆,初初勾勒出一塊巨大的虛影,影子的邊緣漸漸清晰,畫面突然變得栩栩如生,一整座浮島憑空而現,島上山石颠倒,日月雙雙懸于天際,一時之間異象頻出。
那海上蜃景極其逼真震撼,唐令如仿佛已置身于島上,飛石走獸淩亂地橫浮于虛空之間,她再次細細看去,此地目不暇接的亂象原是某種強大的占蔔儀式所緻,一名頭發全白的老者手執星象儀口中念念有詞,他身周矗立着八塊透明晶石,其間密密麻麻的星宿圖瘋狂遊走,最後竟脫離那晶石而出,盤旋彙集于浩渺的蒼穹之上。
九天之外落下紫色的霹靂盡數被半懸着的星象儀吸納,落入一雙嶙峋的手中,老者覆着一層白翳的雙眼似盲非盲,目視着無盡的滄溟之淵,嘴唇一張一合。
唐令如覺得耳中像是被下了滅聲咒,什麼聲音也聽不見,她越是專注地探查越是腦袋嗡嗡作響,正待湊近幾步,一股大力将她拉出,她駭然回神,見那遍尋不到的人兒正毫無顧忌大搖大擺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阮虞一頭葡萄美酒流淌般的長發依舊妖冶非常,一雙清媚的瞳仁卻泛出金色的光芒。
這金色的瞳力混不似尋常海妖所有……她心中震顫,此時的阮虞像是變了一個人,法力強大兇悍,而她不知被阮虞下了什麼咒法,四肢似是被釘死在空中,半分不能動彈。
“我勸你不要探究得太深,好奇心害死貓。”阮虞朱唇微啟,纏綿的話語卻如毒蛇一般冰涼地滑過後頸。
“你這海妖口氣不小。”唐令如眸中金色星辰引陣訣亮起,阮虞立時被籠罩在一道空間陣法之中,陣中龍吟不斷,赫赫生威,蘊藏無窮的禁锢之力。
阮虞擡掌拍去,不出幾下,陣法便被震出裂縫,轟然碎成點點星屑:“天音的爪牙,你确實有幾分本事,但單憑你抓不住我。”
唐令如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此人真實的實力竟恐怖如斯。“阮虞,千年之前那妖神攪得三界生靈塗炭,如今這般局面來之不易,你又何必徒生事端?”她心知此時打她不過,隻好學着道桓多說點話拖延時間。
“哦?你又怎知我是在徒生事端?”阮虞擡眸看來,流露出幾分漫不經心。
“妖族蠢蠢欲動,你将那玄黃乾坤珠帶往妖界難道不是别有居心嗎?”
“你們這些人啊,滿口的蒼生大道,事實上卻總抹不過你我敵對。”她仰天大笑了一聲,眯眼道:“我來問你,若是毀滅一個無辜之人便能天下太平,你會怎麼做?”
這是什麼問題?唐令如一時被問住,隻好反問道:“你是說你在這件事裡是無辜的?”阮虞邪魅一笑沒有答話,唐令如繼續道:“你若是有苦衷可以實話實說,我查清之前必不會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