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春生這麼一打岔,萱娘心裡的緊張頓消,乖覺地轉身去後廚做午食。
沈春宜給她打下手。
菜炒罷,萱娘絞着手指,圓眼睛期盼地看着沈春宜。
沈春宜夾了一塊五花肉放進嘴裡,後又吃了一筷子竹筍,才斟酌地道:“味道不錯,隻是肉炒過了,有些幹巴,春筍也炒久了一些,偏軟,不夠爽脆。”
沈春蕙各個菜都吃了一筷子,輕哼道:“萱娘都還沒有開始學,能炒成這樣已經很好了,宜姐兒你别太嚴格。”
沈春宜擡眸看向萱娘:“是很不錯了,下次注意一些火候就好!”
總體來說,萱娘在炒菜一事上是有天賦的,能随着菜的多少加減調味料,也能察覺火候的大小,但還不能精準把控,缺的是技巧和鍛煉。
沈春蕙接過話:“想學做菜,得下一番苦工,好好努力,以後午食就交給你了。”
萱娘滿心歡喜地應下了。
這邊吃着午食,那邊國子監的食堂裡也聚滿了人。
金茂坐在食堂角落裡,拿着筆在面前的賬本上記下下注的同窗的名字和金額。
他的面前,圍了一層又一層的人,有來下注的,也有來湊熱鬧的。
陸文雙手扒開一個又一個人,擠到了最前面,視線在記賬本上掃了一眼,壓低聲問:“宋臨來了嗎?他站哪一邊?”
金茂剛收了同窗遞過來的二兩銀子,記好賬,才擡頭看向他:“宋同窗還沒來。”
陸文松了口氣,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一眼,壓低聲道:“我賭沈家食鋪開不滿一個月,你快給我……”猶豫了片刻,又道:“算了,你先别記,等宋臨走了,你再偷偷記上。”
頓了頓,又不放心地叮囑道:“宋臨要是問的話,你……”
“我問什麼?”宋臨清亮的嗓音忽然響起,陸文一激靈,應激似地大聲道:“你這人走路怎麼沒聲音,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宋臨嘴唇勾了勾:“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事?這麼心虛!”
陸文氣焰嚣張:“我哪裡心虛了?我有什麼好心虛的!”
宋臨:“你自己心裡清楚。”
陸文擡下巴的動作一頓,立即換成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嚷嚷道:“你既然來了,就趕緊站隊,别啰裡啰嗦的。”
宋臨瞥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道:“我賭沈家食鋪開足一個月。”
陸文心裡一喜,脫口道:“你要賭沈家食鋪赢?”
宋臨:“當然。”他擡眸看向陸文:“怎麼,你不是賭沈家食鋪赢?”
陸文支支吾吾。
宋臨繼續道:“你昨日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沈掌櫃是身高八尺,銅鈴大眼,道法高深,是高人之徒下山,專門來降妖除魔的嗎?怎麼才過去一夜,你就對她們沒有信心了?”
想起沈春蕙,宋臨眼裡浮起了些笑意。
陸文瞧在眼裡,隻以為是嘲笑,氣得咬牙切齒:“宋臨,你前晚肯定是去過沈家食鋪了!你明知道沈掌櫃……”
他實在難以啟齒。
宋臨偏不放過他:“知道什麼?知道沈掌櫃是兩個弱女子?”
“你,你……”陸文咬牙,“你别太過分。”
宋臨好整以暇地看他:“你改變了主意,想站她們輸就光明正大地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何必鬼鬼祟祟、扭扭捏捏、支支吾吾,不像個男人。”
陸文氣得一聲大吼:“宋臨,你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撸起袖子就要打架。
“咳咳……”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君子動口不動手,這位學子,暴躁易怒最是要不得,動手打人更是下下策。”
蔣文清訓完陸文,又看向宋臨:“宋學子,惡言惡語最是傷人。”
“你們兩個,一個該修身養性,一個該好好修口德。”蔣文清神色淡然,聲音不高不低,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就洩了陸文的怒火,也讓宋臨自覺地低頭道歉。
陸文也乖乖低頭:“蔣祭酒說的是,是小子無狀了。”
蔣文清是國子監祭酒,也是名聞天下的大儒,德高望重,生性淡薄,平易近人。
國子監的學子對他敬重有加,卻無畏懼,見他來了,也不作鳥獸散,反而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講沈家食鋪的事。
蔣文清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如此說來,沈家食鋪倒是個妙地兒,得了空,我也去見識一番。”他沉吟了片刻,“念李太白的《嘲魯儒》有辱斯文,“宋學子,你怎麼說?”他目光平和地看向宋臨。
宋臨當即道:“是小子考慮不當,煩請蔣祭酒指教。”
蔣文清擺了擺手,慢悠悠地說了一句:“你們的事,該你們做主,我就不摻和了。”就離開了。
目送他離開後,金茂率先問道:“不能念《嘲魯儒》,那念什麼好?”
宋臨沉吟片刻:“沈家食鋪招牌菜:松鼠鳜魚、佛跳牆、蟹粉獅子頭、清炖獅子頭,蟹釀橙、香辣蟹、醉蟹、文思豆腐、麻婆豆腐、燒蹄筋、罐焖牛肉……”他一口氣念了十幾道菜,見個個都猛咽口水,才道:“就念這些,可以吧。”
金茂猛地一拍手,連連誇道:“這個好這個好,比念《嘲魯儒》好多了。”
張中南幾人紛紛附和。
有人帶頭,其它跟風的人也紛紛同意。
陸文沒說話,算是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