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臨聽到開門聲,以為上菜的夥計來了,道:“菜來了,我們進屋吧。”
他轉過身,卻看見謝端冷着一張臉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頓時吓得慌亂了起來:“你,你怎麼進來了?”
謝端沒有看他,目光直直地看着沈春宜,一字一頓地道:“我為什麼不能進來?”
宋臨支支吾吾:“我沒說你不能進來,隻是,隻是……”
宋昭狐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移動,忽然明白了宋臨的擔心,謝大哥長得比他高,比他俊美,家世才學都比他好,也更受小娘子歡迎……
恰巧此時樊樓的夥計端着菜進來了。
宋昭略一思索,驚喜地道:“哇,菜終于來了,再不來我肚子都快餓扁了。”
她一手挽上沈春蕙,一手拉上沈春宜:“蕙姐姐,宜姐姐,我們快過去吃炙羊肉,趁熱吃,可好吃了。”
宋臨見狀立即抛下謝端,亦步亦趨地跟上去,瞅準機會在沈春蕙旁邊坐了下來。
見謝端沒有過去,宋昭又朝他招手:“謝大哥,快過來坐啊。”
謝端十分自然地坐在了沈春宜對面。
宋昭聲音輕快地道:“我還沒有給你們介紹呢,蕙姐姐,宜姐姐,這位就是我剛才跟你們說過的謝大哥。”
謝端看向沈春宜,眼神專注:“我們又見面了。”
宋昭驚得筷子都掉桌上了:“你,你們什麼時候見過?”
沈春宜笑道:“剛才,遇到你們之前。我們在宋家魚羹食攤見過,恰巧拼了個桌。”
宋昭哦了一聲,感歎道:“這也太巧了。”
宋臨偷偷地側頭看了沈春蕙一眼,見她吃得噴香,沒有給謝端一絲眼風,暗暗地松了口氣,但還是忍不住試探道: “你剛才就和謝大哥見過了,怎麼也不告訴我。”
樊樓的炙羊肉好吃得緊,沈春蕙吃的香,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哀怨,随口道:“我剛才又不知道他是誰,怎麼告訴你?”
宋臨心滿意足,把那碟子炙羊肉往她跟前挪了挪:“炙羊肉好吃,你多吃點。”
沈春蕙點頭道:“嗯,你也吃。”
得她随意的一句關心,宋臨心底生出一股隐秘的愉悅。
沈春宜默默地夾了一粒櫻桃吃,甜甜的滋味在嘴裡蕩漾開,還有櫻桃的清香,香的她眯了眯眼。
“你喜歡吃櫻桃?”一道溫和清冷的聲音傳來。
沈春宜知他在跟自己說話,卻沒有急着回答,等咽下甜香十足的櫻桃肉,才擡眸看向他:“還行吧,吃個新鮮,味道也挺好的,你要不要也嘗嘗?”
此刻的她,眼睛霧蒙蒙的,似含有一汪春水,又似有勾人的鈎子,讓人不自覺地沉溺其中。
甜膩的滋味在口中散開,謝端才發現自己嘴裡多了一顆櫻桃。
對上她如水的眼眸,他鬼使神猜地道:“好吃!”
沈春宜笑意淺淺:“我也覺得。”
從他進門,她們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她看了他赤裸裸的眼神。
他為她而來。
他不曾掩飾他的企圖。
溫柔又有侵略性的眼神,俊朗的外表,矜貴幹淨的氣質,舉手投足間都帶着上位者的壓迫,不可否認,他很完美,無論是自身條件,還是出身。
上輩子,沈春宜身邊從不缺優秀的追求者,與他這般也不是沒有,但這一輩子……不說也罷!
想着,沈春宜又吃了一粒櫻桃。
謝端也跟着吃了一粒。
兩人你來我往,不一會兒,一碟子櫻桃就剩下最後一粒了。
沈春宜水潤明亮的眸子看向他,笑容清淺:“謝郎君,就剩最後一粒櫻桃了,你吃,還是我吃?”
謝端勺起櫻桃,舉到半空,手往前一伸,銀勺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得弧度,微微傾斜,櫻桃緩緩滾落入了沈春宜的碗中。
他狹長的丹鳳眼緊盯着沈春宜,蕩起春波:“君子不奪人之美,還是沈大娘子吃吧。”
沈春宜淺笑漸消:“多謝謝大郎君了。”
她在謝端的注視下慢條斯理地夾起櫻桃,放進嘴裡,囫囵地咽了下去。
心中微微歎息:這一粒櫻桃,不似之前的那般香甜可口了。
謝端很苦惱。
自從吃了那一粒櫻桃之後,沈春宜對他明顯冷淡了。
他忍不住懊惱,猜她是不是覺得他剛才的忽然興起的行為太過輕浮,才開始抗拒他。
但她面上對他依然和氣,言笑晏晏,他有心想追問為什麼,但又找不到适合是時機,實則也不知以什麼樣的身份去問,畢竟他們才剛剛認識而已。
她就像一縷捉摸不定的風,離他忽遠忽近,卻讓他着迷不已。
喝了一會茶,沈春宜說要回去了。
一行人走到門口,謝端主動道:“臨哥兒你和昭昭先回去,我去送沈大娘子她們。”
沈春宜拒絕:“不用送,我們自己走回去就好。”
宋臨給宋昭使了個眼色。
宋昭意會,摟上沈春蕙的胳膊,軟軟地道:“蕙姐姐,夜裡可危險了,我不放心你們獨自走回去,你就讓我們送好不好。”
沈春蕙被她哄的心都軟了,猶豫道:“宜姐兒,要不就讓她們送?”
沈春宜:……心軟是病,得改!
見她們應下,宋昭給了宋臨一個得意的眼神,朝沈春蕙撒嬌:“蕙姐姐你真好,我可喜歡你了。我跟你說,我大哥和謝大哥都是學過武術的,打人可厲害了!”
宋臨走到沈春蕙身邊,跟她并肩而行,輕聲道:“你……們不要怕,我會保護你們的。”
沈春蕙沒有多想,笑道:“我們這麼多人,不會有事的。”
沈春宜跟在她們身後,目不斜視地走着。
謝端側頭看了她一眼,看見她神情冷淡,嘴唇微抿,一副生人莫近的樣子,心中不可抑制地湧起一股不曾體驗過的酸澀。
她就這般抗拒他嗎?
沈春宜感受到謝端的視線,并不想理會。
她有潔癖,不喜歡髒男人!
他樣貌氣質都長在她的審美點上。
原本她對他還挺感興趣的,隻是他的種種表現都像一位久經情場的老手,讓她厭惡,遠而避之。
沉默地走過一條街,在走向另一條街道的拐角處,謝端看向她沉靜如水的側臉,壓着心中翻滾的情緒,輕聲問:“沈大娘子可是對我有偏見?”
沈春宜腳步頓了一下,笑道:“沒有,謝大郎君感覺錯了。”她沒有側頭看他,雖笑着,整個人卻透着一股疏離。
謝端有一種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無奈,但又無可奈何,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但他終究不甘心,追問道:“那你為何對我這般冷淡?”
沈春宜輕輕地笑了:“謝大郎君何來這話?我們隻是初初相識,何來冷淡與熱情一說。況且男女有别,謝大郎君心中若有一分替我着想,就不該說這話。”
她聲音清且柔,說出話的卻像刀子,紮的謝端的心鮮血淋漓。
謝端自知理虧,平複了半晌,才啞聲道歉:“是我冒犯了,請沈大娘子不要把我方才說的話放在心上。”
沈春宜淡淡地道:“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