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有歡一口氣沖到後門,跑得太快後腦勺和下腹又開始隐隐作痛,她龇牙咧嘴地蹲下來,冷不丁眼前出現一雙鞋,她猛得擡頭,阿妞哭得涕淚橫流地在她面前。阿妞也不知道在後門蹲了多久,整個人被寒意還未退盡的風吹得瑟瑟發抖。
斯有歡顧不得疼,跳起來:“阿妞,怎麼了?”
阿妞聲音帶着顫抖,問:“小師父,我求你打聽的事,你有沒有問師太。”
斯有歡一僵,問錢嫂子懷的是男是女這事她其實一直記得,不過她覺得此事沒有解決之道,便也沒開口。阿妞見她這樣,以為她忘了,哇一下哭出聲來:“奶奶說阿娘肚子圓,懷的又是個賠錢貨,阿爹就在家裡打罵阿娘,我,我幫不上忙。”
無境此時也回來了,将阿妞的話一字不漏聽了,背着手停在兩人面前。
阿妞噗通一聲跪在無境面前:“師太,求您看看,我阿娘懷的是男是女。”
斯有歡心裡歎了聲氣,别說無境不會看,就是會看,要是個女娃,她又能如何?
無境卻沒有任何為難,隻高聲叫:“空意,把我法器拿來。”
阿妞呆住,直到空意拿着包裹出來,她猛地回神給無境磕頭:“謝謝師太!謝謝師太!”
幾人一路風風火火地跟着阿妞一路去了他家,尚未到門口,便聽見裡面罵罵咧咧的聲音。
“賠錢貨生賠錢貨,老張家的香火就要敗在你手上了!”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還不如雞,雞都會下蛋!”
“幹點活就這疼哪疼,一定用都沒有!”
即使是活了兩世的斯有歡,也很有抄起家夥抽此人一頓的沖動。
無境停下腳步,一手搭在阿妞的肩頭:“你先進去,我随後就到。”
阿妞懵懂地點頭,磨磨蹭蹭走到門口,深吸了口氣才小心地推門走了進去。
無境看斯有歡,見她居然難得地皺起了眉頭,她冷然的眼中有了些許溫度,低聲道:“待會都機靈點。”說罷,先一步上前推開了錢家的院門。
斯有歡二話不說跟上,空意深吸口氣,這才和空晴跟着走了進去。
張三有正揪着阿妞的耳朵擡着手,見了無境進來,慢了些才将手放下,将女兒丢到一邊,佝偻着小跑過來,誠惶誠恐地問:“師太,您怎麼來了?”說完他腦子終于翻出了一種可能性,更恐懼地問,“是我這裡又進髒東西了?”
無境說過,是他老婆八字好,替他擋了災,難道這娘們八字又不好了,不能替他擋災了?
無境點了點阿妞:“你女兒年前跑來庵裡幫我幹活,積攢的佛緣說是要給你求個兒子。”
張三有和他哭泣的婆娘都有些愣,張三有的娘正好從屋裡出來,聞言臉上挂起個大大的笑容,喜笑顔開地過來:“噢喲,這小蹄子難得有孝心。師太,快請進,請進。”
無境面無表情,三個徒弟不約而同地翻了白眼。
張三有和他娘,一左一右圍着無境。“師太,這個兒子要怎麼求啊?”
張三有的娘将兒子往旁邊擠了擠:“要錢嗎?要多少香火錢?”
無境一點院子中間的方桌:“空意,将供台擺在那裡。”
“是。”空意上前,伸手就要拿桌上的水碗。張三有的娘一邊擔心地想要過去将水碗收起來,一邊又扭着身子等無境說香火錢的數量,身體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無境盯着空意擺案台:“不用香火錢,你孫女幹活抵了。”
張三有的娘呼出一口氣,立刻朝着空意走去,将碗拿在手中,臉卻是朝着無境:“那,就謝謝師太了。”
供台已經擺好,無境抽出桃木劍在案前舞動起來。斯有歡不是第一次瞧無境“做法”了,她其實很想問,無境抽出桃木劍來的時候,難道就沒人覺得哪裡不對?
正想到這,不對就來了——張三有母子正聚精會神地看着無境,模樣是前所未有的虔誠,卻忽然起了一陣妖風呼嘯而過,這院子許久沒有打理,地上一層灰土,直吹迷了人眼,供案上的蠟燭晃了晃,居然就要朝着阿妞倒過去。斯有歡身體比腦子快,一步跨過去,将阿妞推到一邊。
張三有母子揉完眼睛,就看見斯有歡反手握住了倒下的蠟燭。
“這!”張三有着急地問,“這是什麼意思!我的兒子,我的兒子!”
無境面色不改,橫空刺出一劍,伴随着破風聲,她道:“空餘,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