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晴的觀念裡,斯有歡是比她更金貴的貴女,她都不适合為那些流民做飯,何況是京城出來的斯有歡?
“我們完全可以隻做灑掃,供奉佛祖,這些雜事讓那些流民做有什麼不好?”
明白她想法空意連忙打斷:“你可别想了,廚房裡有調料,有糧食,師父那個脾氣怎麼會允許她不了解的人碰這些?你還是按師妹說的,就做抄經供奉刺繡吧,我和空餘兩人稍微忙一點,也不是顧不過來。”
“我……”
“好啦,師姐,沒事的,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和大師姐都沒有想拿捏我們的主母,身份上比你要自由些。”
可你,更不該給那幫流民做這些啊!
這話礙于空意還在,空晴沒有說出口,隻默認了兩人的提議。
斯有歡和空意就包攬了一日三餐,無境當日便瞧出了改變,隻并不幹涉,全當無事發生。
十二個流民起初還很拘謹,住了十來天也慢慢熟稔起來,做活時便一起聊天,閑暇時就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尤其是兩個半大孩子,整日裡一起進出,好得仿佛是從小就長在一起一般。
王氏的女兒馮娣,左腳比右腳短了一節。在庵裡待了幾日,王氏終于大着膽子跪在了無境面前:“師太,求你,看看我女兒!”
其實她們才入庵裡無境就不動聲色地看過了,孩子的腿應該不是先天如此,隻是确實耽誤久了,不好治。馮娣已經七歲,瞧着卻不過四五歲的模樣,瘦瘦小小,左腳不僅短還細。斯有歡在旁邊看她撩起來的半截褲腿,肌肉都已經萎縮了。無境搖搖頭:“我可以給你女兒施針,不過隻能治标不能治本,腿不會再惡化下去,但要好,也不可能。”
雖是如此,王氏卻已經感激得淚流滿面,對着無境磕了好幾個響頭。無境便每日為馮娣施針,斯有歡在旁邊觀摩。這些年練習下來,她早就能輕松紮進木人,除了能在自己身上下針,無境一直也不給她實習機會,因此手癢得很是躍躍欲試。
無境知道她一向膽子大,私下裡警告,在自己身上施針是一回事,在别人身上施針是另一回事。若再敢莽幹,就住進旱廁去!斯有歡立刻乖巧如鹌鹑,賊心全無。
斯有歡這日與孫家姐妹砍柴回來,進門聽見空晴壓着怒火的訓斥聲:“誰準你打聽師妹的,好大的膽子!幾天飽飯一吃,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吧!”
斯有歡快走幾步,見空晴正站在水井邊,目光灼灼地盯着打水的王氏。王氏很是尴尬,低聲解釋:“小師太,我就是随意聊聊。”大小劉氏一個提着桶,一個搓着手靜默着不說話,周氏搓洗着衣服,臉色也不是很好。
“聊聊?你上能聊天,下能聊地,這麼多可聊的你偏要背後嚼舌根!”
“怎麼了師姐?”斯有歡出聲問。
空晴見是她回來,深吸口氣,放緩了神色問:“回來了,可累?孫小蓮,孫小梅呢?”孫氏姐妹慢了一步,空晴招呼,“你們快些将柴火放好,喝口水歇會。”
周氏此時也幫腔:“小師父,我給你涼好了水,此時應該是溫的,剛好入口。”
空晴見斯有歡眼睛滴溜溜轉着還不走,一推她:“趕緊去擦擦,傻站着幹什麼?”
斯有歡被半推半趕地進了廚房,她又往後瞥了一眼,空晴這次壓低了聲音,王氏諾諾地點頭,一張臉憋得通紅。
孫氏姐妹一向話不多,人卻頗為機敏,孫小蓮将背簍放下倒出柴火,又幫斯有歡整理,往外看了看才道:“我前幾日,聽到她們在聊,你們為何在廟裡。”
斯有歡立刻就明白了,空意年紀小卻是大師姐,她們自然能猜到她該是自小就在廟裡;空晴每日抄經祈福,佛堂裡還供奉着她祖母母親的長生牌位,便也能知道是來祈福的;隻有她,既沒有供奉牌位,又幹脆剃了頭發,自然話題便在自己身上了。
孫小蓮道:“湊在一起,不想聊傷心事,便難免聊這些,小尼姑你不要在意。”
斯有歡将東西都理好,又拍了拍身上的灰:“我知道的。”
這在斯有歡看來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插曲,哪知午後斯有歡照例帶馮娣去找無境針灸時,王氏一把打開了她的手。
清脆的聲音在院子中響起,錢氏的小孫女吓得轉身躲在了母親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