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是？”斯有歡摸着被打紅的手問。

王氏将孩子護在懷裡，拉開與斯有歡的距離：“小師太莫怪，我這孩子，她已經是個殘廢了，她若是再跟你一起，恐怕以後會嫁不出去。”

斯有歡沒聽懂這裡面的邏輯，她又不是什麼登徒浪子，怎麼馮娣就嫁不出去了？

空意從書房窗戶裡看見，丢下書跑出來：“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空晴也已經放下了繡活，壓着怒氣将斯有歡擋在身後：“你好大的膽子！”

王氏不語，隻護着馮娣，從旁邊看，她的姿勢與空晴如出一轍。

整理着銀針的無境沒有說話，在房中冷眼瞧着。

空意與斯有歡不同，不懂王氏此話緣由，但空晴知道得一清二楚，她睨着王氏：“你一個農家婦，還被夫家抛棄了，你女兒将來若是難以說親，難道不是應該先問問你這個娘親，為何不給她一副好身子？”

這話真真戳在了王氏心中的痛處，無境說得明白，不能将馮娣治好，她又身無分文無法為馮娣去求更好的大夫。連婆家都嫌棄馮娣，逃難路上要将馮娣賣了換三天的口糧，逼得她不得不連夜帶着馮娣逃跑！

空晴字字如刀，刀刀剮心，王氏頓時豁了出去：“我兒命苦，沒個全乎身體，可她到底是清白的！若是與她相處，将來傳出去被人知道，以為也是個放浪的，她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斯有歡在心底無聲地翻了個白眼，空意氣懵，不可思議地看着王氏，空晴目光冷冽：“什麼腌臜東西，空餘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你一個農婦也敢來攀比，倒是會自擡身價，你也配！”

周氏見氣氛焦灼，左右看了看，瞧見書房裡的無境，那眼神，冷得她打了個寒顫。她躊躇了下，還是上前拉住王氏：“别說了，别耽誤孩子治病。”說着，朝書房的方向努了努嘴。

王氏身子一抖，險些癱軟在地，摟着孩子一時不知如何動作。錢氏拉着自己孫女，低低歎了口氣：“王氏，你别讓師太等着了。”她又朝書房走了兩步，遠遠停住，“師太，她也是護女心切。我們這些農家出身的女人，最重要的隻有清白。”

這是在替王氏求情，無境不語，目光落在斯有歡身上。斯有歡反應過來，無境居然是等自己的态度？

她心裡哦豁了一聲，給無境鼓掌，無境師父摳歸摳，冷歸冷，果然還是自己人！

“我以後不接近馮娣就是。”斯有歡退了一步讓開路，“還是先讓師父施針吧。”

王氏緊緊盯着無境，見她沒有收針，心中終于松了口氣，卻并不對斯有歡說謝，摟着孩子到了銀杏樹下的矮幾邊。無境給馮娣施了針，進了書房，見斯有歡正拿着木人練習紮針。斯有歡已經落針，就是馮娣需要施針的五個穴位。

落針之處，分毫不差。

“你倒是挺豁達。”

斯有歡将銀針一根根拔出來：“不是豁達，隻是我是出家人，出家人嘛，總要慈悲為懷。”

無境想起斯有歡吃肉時的模樣，雖然知道背着她，但終究撞見過幾次，眉飛色舞興高采烈，對着手裡的葷食，沒有任何慈悲。

無境懶得再問，又聽見斯有歡自言自語：“她又不是我負責紮針，橫豎沒損失，不如順水推舟，畢竟收着錢呢。”

門窗都關着，屋裡點了燭火，斯有歡将銀針收好，燭火跳動，在她臉上留下明明滅滅的剪影。斯有歡關上抽屜，看向無境：“再說，王氏也不過是人家的馬前卒。”

無境眉頭動了動，有些不可置信：“你看出來了？”

“嗯。”斯有歡有些疑惑，“不過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單純是不喜我這種不潔的人還是其他。”

無境記得自己初見時并不喜歡斯有歡，除了看出她表裡不一，更有的是覺得斯有歡的眼睛後面還藏着一雙眼睛。無境此時看着斯有歡，記不起自己是什麼時候看這個猢狲順眼的，嘴上問：“那你覺得呢？”

斯有歡心說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搖搖頭：“猜不出來，我與她沒什麼交集，也是每天診脈那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