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是如何覺得是她在鼓動王氏？”

“王氏說那些話的時候，眼睛總不由自主看錢氏。”斯有歡慢慢回憶午時的場景，“起先我覺得是錢氏古闆，以她的年紀，看中貞潔看中名聲，倒不是奇怪的事情。可……”

斯有歡頓住，顯然在思考這其中的怪異。無境并不催促，耐心等着。須臾，斯有歡道：“這麼守舊的人，又怎麼會跟一個抱着孩子出逃的婦人交好？不從夫又無子，在她眼裡，這應該也不是一個值得來往的人。”

“還有奇怪的地方，明明都來自關外，孫氏姐妹就很開明，完全不介意我來庵堂的理由，陸氏，劉氏姐妹也是。陳氏，周氏态度不明，但要說多排斥，我這個年紀擺在這裡，她們更多是好奇。”

無境靜默不語，隻想着這猢狲腦子不是一般二般的靈光，斯有歡無知于眼前的師父正在審視她，将心裡那點疑惑說完，又沉默片刻後“嗨”了一聲。

“管他呢，我一沒錢，二沒貌，三沒名聲，無論錢氏她什麼想法沒什麼好圖的。”說法非常光棍，“當一個人身無長物，就無所畏懼！對吧，師父？”

無境動作停滞了片刻，拿起的茶碗停在嘴邊，對什麼對，你這是在得意什麼？

斯有歡樂颠颠地給自己也倒了一碗茶，随口問：“師父，你說她會不會是看你喜歡我，想通過我來針對你？想着無處可去了，搶你住持的位置？”

無境一口茶差點噴出去，幹脆歇了喝茶的心思：“《膏方藥劑》抄完了？”

斯有歡驚愕地睜大眼：“不是說了抄風寒那兩篇嗎？”

“沒抄完？”無境大怒，“居然敢偷懶！”

斯有歡簡直要大呼冤枉，這是怎麼說的？

“沒抄完前都不許玩了！”

本來也沒玩啊！期期艾艾回到書桌前的斯有歡又拿起了紙币，翻開了書，落筆前問：“師父，你回頭不會又嫌棄我浪費筆墨罰我其他的吧？”

被猜中心思的無境冷哼了一聲，面不改色：“字寫成這樣，說你浪費還冤枉你了？”

斯有歡頭疼，字其實進步許多了，非得跟從小練習的空意比，這不純粹是雞蛋裡挑骨頭麼？

“腹诽師父，想清理茅房？”

如今用茅房的人多，想到要清茅房的盛景，斯有歡渾身都在抖：“師父，弟子不敢！”

捏住了茅房，就是捏住了斯有歡的軟肋，她乖巧聽話地抄完了《膏方藥劑》，字還寫得更進了一步，如此沒耽誤做飯與給無境斟茶倒水，馬屁拍得非常熨帖。

庵堂裡隐隐分出兩派人，一派以王氏為首，盡量不與斯有歡接觸，另一派是孫氏姐妹，完全不介意斯有歡來庵堂的原因，平日裡進出幹活，毫不避諱。

空意立場很明顯地疏遠了王氏，空晴态度更冷冽，在她看來如此粗鄙的農婦，在府上根本連後院都進不了，居然還敢對着閨秀指手畫腳，簡直以下犯上。

王氏起先對她還有諸多讨好，都被冷臉怼了回來，有一次早上去擦拭空晴母親的長生牌位，被空晴看見怒斥，這才歇了心思。

空意與斯有歡勸慰空晴，空晴擦着長生牌位，見斯有歡一臉天真無邪，氣得用手指頭點斯有歡的額頭：“你還記得我說的話麼，這些人，三頓飽飯一吃就要欺軟怕硬捧高踩低，你還不長些心眼！”

斯有歡心眼不長，她隻是可惜，馮娣是個很好的實習對象，可自己被人家母親嫌棄，隻能幹看着，上手機會可是很難有的。

冬去春來，銀杏又一次發芽的時候，馮娣和錢氏的外孫女趙貞一起玩鬧時，居然也能追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