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斯有歡被打得抽抽噎噎,狠狠吸了口鼻涕。
“一個男人,你診出了滑脈,寫出來的時候,就沒覺得不對?”滑脈多見于孕婦,這得是多離譜的判斷。
斯有歡接過空意遞過來的帕子把鼻涕擰幹:“老頭對着我橫挑鼻子豎挑眼,我看煩了,想着看不起不就是因為我是個姑娘嗎,姑娘怎麼了?我這本事你哪比得過了,你就瞧不起我!然後就……”
聽完斯有歡的解釋,無境依舊是那張不變的刻薄臉,隻手舉得更高。斯有歡的俠女夢開了個頭就被現實擊倒,這麼多年在作死的邊緣反複橫跳,也不過練出一身三腳貓功夫,面對無境這樣的高手,根本沒有逃跑的餘地,頃刻間便被逼入了死角,隻能抱着腦袋嗷嗷挨打。
院中的災民第一次見到如此場景,抱成一團,連大氣都不敢喘。空意和空晴有心勸一勸,但無境平時積威極盛,便是和她說家常也是習慣性的畢恭畢敬,面對此情此景兩人隻有手足無措的份。偌大一個方遠庵,也就是斯有歡這塊滾刀肉,敢在無境面前不要命地詭辯。
無境教訓夠了收手,看着眼淚鼻涕糊成一團的斯有歡:“雖不求醫者父母心,但你診脈練的是你自己的本事,寫的是你自己的判斷,磨的是你自己的心性。因着别人的三言兩語壞了你自己的修為,這筆賬你算不算得明白?”
斯有歡癟着嘴點頭。
“我知道你過目不忘,可你想過沒有,為什麼要寫醫案?一來是你自己可以溫故,二來有一天你自己教徒弟,這就是你給徒弟的傳承!如此胡亂紀錄,他日你如何溫故這一段,又如何對徒弟解釋?”
斯有歡擦着鼻涕點頭。
“還有,你平日裡胡說八道就算了,居然用筆墨寫下如此滑稽的病案,徒增荒唐又不必要的花銷,我難道不該揍你?”
斯有歡若有所思地點頭。
“自己好生想想清楚,再有下次,清理一個月的旱廁!”
斯有歡周身反骨瞬間煙消雲散,她大叫一聲抱住無境的大腿:“師父,我錯了!”聲音凄厲,銀杏樹上的鳥驚飛而起。
無境:“……”
“空晴,我好像眼花了,剛剛師父是不是笑了?”
空晴恍惚片刻,不确定地答:“我好像也看見了。”
斯有歡第二天入村,仔仔細細地給老頭把了脈,認真寫了病案,對着老頭的橫挑鼻子豎挑眼視若無睹,小臉上的不動聲色,居然和無境有七八分相似。
老頭讨了個沒趣,等紮完了針起身時,突然開口:“我這兩天好了不少,你的确是有幾分本事的。”
用你講?斯有歡面無表情看他,隻“哦”了一聲算作答複。老頭覺得自己對個丫頭服軟,她居然還拿喬,氣得站起來就走。這倒是老頭誤會了斯有歡,她挨了頓揍,無境給她留了面子沒抽在臉上,但身上是結結實實挨了不少,不動的時候都覺得火辣辣的,一動更是疼得身不能行。斯有歡死要面子,絕不允許自己在這種老頭面前丢了人,隻能繃着一張臉,默默忍受。
一輪快忙完的時候,輪到了胸口一道口子的年輕人。斯有歡解開他紗布,傷口不再發炎,也沒有崩開,她消了消毒,又給他把了脈:“再吃今日最後一副藥就好。”
年輕人将衣服攏好,點了點頭。斯有歡下意識想伸個懶腰,手張開一半身上各處就疼得龇牙咧嘴。年輕人注意到她的奇怪看過來,斯有歡急忙收了動作,兩人一時面對面。年輕人輕咳了聲,道:“謝謝。”
斯有歡看着人離開,今日跟着一起來的空意湊過來:“小師妹,看什麼呢?”
“這人長得比張遊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