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有歡隻覺得他莫名其妙,将自己收拾幹淨回到臨時手術室,邵郎中和洪郎中兩人還守在門前。
“我先給你寫張藥方,麻煩你将藥煎好。”
邵郎中聞言,從随身攜帶的藥箱裡拿出紙筆遞過去。斯有歡快速地寫下方子,一直冷眼的洪郎中偏了頭,湊過來看。
起先是被那一手說不清道不明的字迹震了一下,待壓着不屑将字一一看明白,又忍不住冷哼:“這方子開給陶副将?”
斯有歡對這陰陽怪氣的老頭沒什麼好感,心道也就是陶副将還沒過危險期,等陶副将恢複,非得讓你瞧瞧什麼是陰陽大師。
“您指教?”
雖然斯有歡語氣不善,但她既然開了口,洪郎中倒也不吝教她點東西。
“太溫和了,陶副将是重傷,不用虎狼之藥,怎麼能救回來?”重傷用重藥,這是搶命之舉,溫溫吞吞,那隻能是送人上路。
“陶副将沒傷到心髒。”沒傷到心髒,怎麼算重傷?
“我知道,邵郎中跟我說了。但到底是在要害部位,傷口又深,怎麼能不用重藥?”
“也沒多少出血。”斯有歡說到此處很想誇自己一下,找尋出血點及時縫合,可是她的技能之一。
“沒出多少血?”洪郎中不可思議,以為斯有歡是在信口開河,這麼深的傷口加上有倒鈎的箭,怎麼看可能少出血?
邵郎中剛剛口沫橫飛地跟洪郎中叙說斯有歡拔箭的時機和手法,一直可惜自己沒再看清楚點,更可惜洪郎中沒看,尤其是洪郎中沒進去看這點,邵郎中長籲短歎,将洪郎中說出了肝火。洪郎中于是自行腦補,做手術取箭,即使沒有碰到心髒,但入箭這麼深,怎麼可能不大量出血?
“對對,三塊紗布,就三塊紗布!”邵郎中想起這一點,又激動起來,“開口的時候就是看着下的,選位置選得特别好,拔的時候又幹脆利落,就用了三塊紗布,血就吸完了。”
邵郎中眼中閃着光,語氣頗為亢奮,又開始感慨:“洪郎中,你真的應該跟我一起進去看看的,歎為觀止,神乎其技,歎為觀止,神乎其技啊!”
“還有斯郎中縫合的手段,下刀選位,用刁鑽二字也隻能勉強形容。離心髒那麼近,根本就是貼着,若是我……不用問,我根本做不到!但斯郎中拔箭,硬是連血都沒出多少。斯郎中,真是英雄出少年,後生可畏!”在斯有歡給陶副将動刀前,邵郎中覺得她完全是胡鬧,在圍觀了手術全程之後,邵郎中态度急轉,成了斯有歡的頭号崇拜者。
即使斯有歡是個女的,即使斯有歡是個黃毛丫頭。
邵郎中心服口服,洪郎中則不以為然。本事可能确有幾分,但更大成分應該是運氣,若是箭入心髒,陶副将怎麼可能救得回來?既然箭沒入心,那誰去拔,不都能救回來嗎?
邵郎中看出了洪郎中的意思,正要再說,斯有歡卻已經揮了揮手:“一切等陶副将醒了再說。”
最後幾個字從關上的門縫裡出來,洪郎中又像是找到了缺點一般,指着閉上的門道:“就這個态度,我看她也不過是如此,一點規矩都沒有。”
邵郎中心道你方才咄咄逼人,人家當然有脾氣,不過這姑娘氣性也實在有點大,若不好好改改,以後恐怕有得苦頭吃。
但他當然不會将這些話說出來,隻是好言勸道:“她進去照顧陶副将,你我在此地幹等着也不是事,不如先去傷兵營看看?”
洪郎中自然不會留着吃閉門羹,就坡下驢道:“我那邊還有不少事忙,不少傷兵等着我開藥。”他又瞧了眼邵郎中手上的方子,心裡冷哼,不知輕重,回頭耽誤了陶副将看你怎麼交代!
斯有歡獨自護理陶副将,除了擔心陶副将是否會感染發炎,還擔心北齊又來火攻。這屋子就是城門中的石屋,外面澆油燒起來,裡面就是個烤箱。斯有歡看着躺在臨時床上的陶副将,腦子裡将各種預備方案來回演練了十來遍。
好在那日的火攻之後,北齊再沒有其他的動靜。斯有歡心驚膽戰熬了兩天,陶副将終于醒了。
斯有歡簡直喜上眉梢,在陶副将迷茫的眼神中給他做了個簡單的體格檢查:“應該是沒問題了,恭喜你。”
陶副将雖然見她眼生,卻也知道應該是郎中:“張将軍呢,我想見張将軍。”
“哦。我去給你叫。”
張志澤兩日忙得腳不沾地,布防,調整,清點損失等等等等,心裡還記挂着陶玦。雖說一直來報人沒事,隻是沒醒,但時間越長,心裡就越發沒底。他抽了個空,招邵郎中前來詢問,兩天了人還沒醒,可會有什麼問題。
這個問題邵郎中也不好回答,箭是他看着拔的,藥是他看着煎的,這人為什麼不醒,實在是說不準為什麼。
“我這兩日忙着處理傷患,張将軍既然擔心,不如我晚上進房間去看看。”
張志澤正是這個意思。其實邵郎中也很是想看陶玦的恢複情況,隻是斯有歡對于進入房間的要求頗高,得淨身潔衣,他這兩日忙得也就夠擦把臉,真要進去非得被斯郎中扔出來。
想着便要告辭回房先将自己收拾一下,兵卒來報:“将軍,斯郎中說陶副将醒了!”
“真的!”張志澤說這話人就已經行動,“走,看看去。”
邵郎中興奮地跟在後面,居然真的醒了!一邊又覺着不對,張将軍看起來比他可邋遢多了,這也能進去?
果然沒能進去。斯有歡将門打開一條縫,看見張志澤的時候眉毛打了個結,這就是個人形感染源,把斯有歡的頭擰下來,也不會将他放進去。
“先洗洗。”
張志澤哪有這時間,這兩天飯都是端着吃的。
“我先看看陶副将,就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