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一直忙着又豎着耳朵聽的邵郎中和洪郎中再忍不住,紛紛道:“我也想看!”
斯有歡環視一圈:“得分開。這麼多傷員,都走了不合适。你們輪流來,不急。”
三人大喜,一時也沒人計較斯有歡歲數最小,資曆最輕,嘴上無毛,也想不起來她一個丫頭片子在軍營裡諸多不合适,隻覺得斯郎中大義!
需知醫術技藝從來都是概不外傳,想學隻有拜入門下,虛心求教之餘,鞍前馬後服侍師父一條正道,萬一人家不收,便隻有偷師。
可偷師二字實在太難聽了,被發現了傳出去,無論今後如何功成名就,一輩子都名聲有污。
但斯郎中,她如此醫術,卻二話不說就願意傳授,不計較尊卑,不計較過往,尤其是喬郎中,兩人自打碰面,言語沖突可從來不少,她不計前嫌,主動開口“你可以來看”,不是大義是什麼?
喬郎中興奮得滿臉通紅,立刻變成了三十幾年前那個做學徒的自己,彎着腰要幫斯有歡拎她的藥箱。
斯有歡眼疾手快地搶過來,不解地問:“喬郎中,你幹嘛?”要不是喬郎中臉上的笑實在谄媚,斯有歡都要懷疑這糟老頭子是要偷自己藥箱。
“我幫你拎。”喬郎中笑着道。他臉上的溝溝壑壑随着說話起起伏伏,看得邵郎中和洪郎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用不用。”斯有歡也吓得不輕,心道這老頭子血壓不知道好不好,這麼興奮待會别再出事。
兩人和傷員一起進了手術室,斯有歡一步步地給喬郎中演示如何消毒,如何做術前準備,如何縫合,順便再教了他如何拉鈎。
斯有歡做手術奇快,即使缺少了必要的設備,可她曾經在手術台一周做了三十列肢端縫合,對于人體結構早已爛熟于心,除卻沒法用肉眼查看的細枝末節,對齊主要肌肉血管,為病人做到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預後,對她來說完全沒有難度。
她一邊做一邊講,關鍵部分還會稍作停頓,讓喬郎中觀察消化,一個時辰後傷員的手已經完全接上,縫合的針腳讓喬郎中歎為觀止,佩服不已。
居然還有這些關竅!
“斯郎中。”這三個字以往從喬郎中嘴裡出來,要麼帶着鄙夷,要麼帶着挑釁,今日是真真切切地佩服,“冒昧問一句,斯郎中師承何處?”
他在軍營裡一待經年,倒是不知道有如此大師。斯郎中這麼年輕,醫術就如此精湛,她師父的醫術定然是神乎其技。這種能聞名天下的神醫,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有幸一見。
斯有歡之前的老師自然是沒法說了,不過穿過來後的這一位還是可以的:“我師父是尼姑,法号無境。”
“……”喬郎中聽了半天沒吱聲,他看看傷員的手,又看看斯有歡年輕的臉,“尼姑?”
“是,方遠庵的主持,我在那出家。”
“出家?”喬郎中沒控制住,聲音有點大,他連忙給自己的失禮找補,“我以前倒是聽說有些大和尚醫術高超,隻是沒想到今日居然也遇上了。”
喬郎中看着斯有歡有些欲言又止,他想問斯有歡之前出家現在是還俗了,又想問這位法号無境的尼姑去哪了,腦子裡翻來覆去,想明白了一件事,斯有歡這年紀出家,必然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她方才這麼認真的教自己,自己卻打聽這些破事,實在不合适。
于是問了另一個想知道的問題:“無境主持現在在何處,不知有沒有緣分一見。”能教出斯郎中這樣不藏私的徒弟,本人想必也是虛懷若谷。他先和徒弟學,以後有機會再求教師父,實在是人生幸事。
“師父今年過世了。”
正暢享美好未來的喬郎中臉上的尴尬噴湧而出,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