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有歡已經将東西重新消毒收拾好，這裡就一套器械，病人又多，得反複使用，消毒這件事她素來做得極其認真。

她打開門，江寶問：“斯郎中，真的縫上了嗎？”

“嗯，縫上了。”

“那他的手以後能用嗎？”

“不能完全像之前，但肯定比沒有手的情況好。”

江寶拉着她到一邊，一塊展開的麻布上放滿七八隻斷手斷腳，血乎乎的，乍一眼看十分恐怖。江寶卻十分興奮：“你說能把将士們的手縫回去，這是我剛剛去戰場撿回來的，你快看看，能不能用上！”

斯有歡隻覺得視線所及一片黑紅，不免皺了下眉頭。

一直關注着她的江寶立刻發覺，忐忑問：“斯郎中，不行嗎？”

“可以是可以。”開戰到如今也不過一天，此時溫度又低，一天之内，都有成活幾率。隻是：“得先對上誰的手，誰的腳，否則硬縫上去也沒用。”

江寶松了口氣：“好好好，我這就去對。”

“要快。”斯有歡本想拍一下江寶的腦袋，但看他跑得一頭的汗，立刻打消了念頭。

轉身見着喬郎中出來，斯有歡和喬郎中商量：“我先做這些斷肢縫合的手術，您老和邵郎中洪郎中輪流來看，但不能耽誤其他将士的救治。”

“自然自然。”不知不覺間，斯有歡已經處于掌控者的角色，但喬郎中毫不計較自己被安排了，非常配合地點頭。

于是斯有歡一頭紮進了手術室，邊縫合邊教學，一直到後半夜，手術室的傷員擡進去又擡出來，做了十幾個斷肢再植，硬撐着做完最後一例，斯有歡終于體力到達了上限。

“我得歇會。”斯有歡對配合幫忙的洪郎中道。

做到後面，表皮縫合斯有歡都已經丢給邵郎中和洪郎中，她自己隻負責做血管和肌肉的縫合。但也沒辦法再快，畢竟人員配備和設備配備都無法同日而語。

即使如此，也足夠那三位郎中驚歎佩服。

“您是得休息了，飯也沒吃。”洪郎中和斯有歡說話，已經不自覺地用上了尊稱。

斯有歡晃晃悠悠地出來，江寶居然還守在外面，見到人，立刻貼心地碰上一杯茶：“斯郎中，快喝點水。”

斯有歡就着江寶的手一口将茶喝完，看着蒙蒙亮的天，不可思議：“已經第二天了？”

“是。你要不要先睡會？還是先吃點東西？”江寶圍着她轉，生怕忙了一天一夜的斯有歡有個閃失。

斯有歡好久沒做那麼多台手術，雖然體力到了極限，但重回手術台讓她精神十足亢奮，她道：“我去看看陸都尉，你給我弄點吃的。”

陸為安手疼了一夜，迷迷糊糊間似乎總看見斯有歡圍着他的手轉。敲門聲傳來，他聽見詹仁傑輕手輕腳地沖過去開門。

“你怎麼來了？”

“有事呗。”

三個字傳來，陸為安一激靈，徹底醒過來。

“斯有歡？”

詹仁傑正要跟斯有歡抱怨她大早上就來敲門打擾陸為安休息，斯有歡下巴一努：“人不是醒了嗎。”

詹仁傑隻好作罷，側身讓開了路。

“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但凡還有一口氣在房就一定要查，這是一個專業醫生必須有的職業操守。斯有歡腹诽，仔細端詳陸為安的手。

其實陸為安的預後是最好的，畢竟隻是被利刃穿過，切斷了神經和肌肉，縫合得當，複健正确，比起外面那堆缺胳膊斷腿的，情況好得不是一星半點。

斯有歡張開手，擺在陸為安面前：“你跟着我做一下這個動作。”

她将手伸到陸為安面前，輕輕做着張握。看着陸為安的模仿，覺得有些不妥，幹脆上手。她單膝跪在床頭，手臂從陸為安身後繞過去，托住他的右手。斯有歡的手比陸為安的手要小上許多，放在他的手下面根本看不見。

她的五指托着他的，輕輕用力，讓陸為安的手指一起彎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