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就是神明啊。”

“那，那……是山神大人嗎？”

“她……她是來拯救我們的嗎？”

元旺看着窗外驚飛的禽鳥，抖着手将一個小壇子揣到懷裡，憋着勁兒一鼓作氣跑到村口。

壇子沉甸甸的，裝着六子的骨灰，這是張小花囑托他去做的——用壇子裝上六子的骨灰，等見到一個女巨人就把壇子帶出來……

至于帶給誰，張小花沒說，但他願意相信她，畢竟是張小花告訴了他真相。

關于……一切的真相。

即便多麼讓人難以置信。

六子随着大人聚集在村子前，他眼尖地發現一個小黑點正高速滾動靠近他們，即使一瘸一拐但速度不減。

定睛一看，竟然是李莉。

不，不是她。

衛檸喘氣喘得大腦脹痛，肺管燒得幹澀發緊，在越過站在村子最前頭的元旺時，一道電子音久違地響起。

【支線任務觸發】

【任務内容：你正受到來自山神的屠殺，請在這場屠殺中活到最後，即可脫離副本】

衛檸心頭一動，意思是林親羽會殺死這裡的所有人。衛檸隻需要其他人在她之前先死去即可脫離副本。

那麼，誰會是死去的第一個呢？

忽然間，衛檸感受到一道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

時間在元旺眼中縮短到千分之一秒，他見到了此生最難忘的場景，一雙冷冽如冬日寒水的眼睛。

呼吸被凍住了一般停滞。

意識回溫的下一瞬，“啪”地一聲，他死在了山神的腳下。

這是他生命盡頭的最後一瞬。

壇子自元旺手中掉落滾到衛檸腳邊，又被她無意識地一腳踢飛，重新回到元旺勉強完整的懷抱中。

也許是壇子的質量過硬，即使元旺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一灘爛泥，它也沒有絲毫損壞。

甚至其硬實的材質讓女巨人略有所感，她竟然停下了腳步，愣在原地，瞳仁晦暗不明地閃爍。

屠殺遊戲的進度條詭異地凍住了。

衛檸趁着這時間可以喘口氣了，她靠在一處屋檐下，一如那日她躲在陰影裡觀察張小花，六子和元旺等人。

在不足一分鐘的停頓裡，林親羽似乎在殘缺的記憶裡挖掘出來埋藏在最深處的東西——她來自哪裡。

無論哪裡，絕不是這在封閉中逐漸腐爛的小山村。

那對她而言，是一種侮辱。

林親羽慢悠悠地碾死在她腳邊逃竄的“螞蟻”，衛檸一個來不及被她踩斷了一條腿。

她翻身一滾，直撞入一處隐秘的牆角才停下。

【副本之中還有一人，請玩家繼續努力脫離副本吧。】

機械的電子音一落下，衛檸的臉色随之一沉，怎麼會？明明現在隻有她一個人還活着。

怎麼會還有一個人？

是誰？

衛檸的眼神落在林親羽投下的影子上，濃稠的暗影貼在她腳邊湧動着，一行一動都與林親羽相同，宛如雙生子一般。

某種沖動在衛檸心中突然一閃而過。

是啊。

副本中可不就是還有一人麼。

衛檸指尖撫過自己的脖頸，心跳透過肌膚傳遞到她的掌心，她嘴角微勾，是她設定好和人打招呼的弧度。

明顯但缺少溫度，一種畸形的生動感。

你好。

你好，李莉，我是衛檸，很高興認識你。

她在副本始終都是李莉。

隻要衛檸不忘記這一點，李莉就一直存在。

那就可以解釋崔逢等人明明看破她的身份，衛檸卻沒有被系統提出角色ooc了。

脆弱的屋檐再也承受不住劇烈的震動，磚瓦和木材砸了衛檸一身。

她完全暴露在林親羽的眼中了。

并且再無處可藏。

衛檸嘴角的弧度沒有下去，她一邊笑着一邊握住一片尖銳的磚瓦對準自己的心髒。

副本的最後，她要殺死自己。

唇形無聲地變換，依稀能辨認出是——

再見，李莉。

再見，林親羽。

再也不見，這個操蛋的破副本。

【百分百攻擊啟動！】

在衛檸失去呼吸的前一秒，她看到高大的女巨人在支離破碎的山村中安靜地擡起手，一點光斑落在她掌心之中，緩慢地擴大，将林親羽整個人吞沒。

天徹底亮了。

天空一瞬間被地面染上金紅色，璀璨明麗。

像是感知到了什麼一般，林親羽緩緩下蹲，碾碎衛檸早已沒了呼吸的屍體，她胸膛上的瓦片将林親羽的指尖刺出了鮮紅的一點。

孤身一人的女巨人歪歪頭，撿起元旺手中的小壇子，迎着金色的陽光向落下的一頭走去。

半開的壇子裡頭埋着一片小小的帶血的瓦片。

在她身後拉得長長的影子裡，是悄無聲息的山村，和這座天養地生的山林一樣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