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在城市中心圈,夏綠住的地方臨近農村,她每天要坐四十分鐘的公交車上下學,這晚回到家已經快八點了。
還好姥姥收攤晚,比她回家還晚了半個小時,她才躲過一次詢問。
回家之後她用涼水洗了好幾遍的臉,臉不那麼腫了,想必明早印子也能消下去,她用碎頭發遮着臉,出去幫姥姥把賣煎餅果子的小推車推到雨棚下充電,之後又把小鏊子擦幹淨,把快見底的甜面醬罐子重新裝滿,最後把剩下的香菜和蔥末倒在一起進廚房煎了個蛋。
她和姥姥相依為命,做飯隻用做兩人份,很簡單。姥姥上了年紀,晚飯吃的不多,夏綠幾乎把一盤子煎蛋都吃光了。
媽媽臨走之前交代過,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吃飽飯睡好覺。夏綠把這話當座右銘,不用找張紙寫下貼桌子上也時時刻刻都記着。
周六是每星期唯一能松口氣的日子,夏綠總是起得很早,妄想延長時間,但是中午十二點一過,她就開始難捱的倒計時,一想到第二天要返校,她就什麼都做不了了,怔怔坐在沙發上發呆,不想寫作業也不想看電視,卡的要死的山寨智能機她也沒心情玩。
一夜翻來覆去沒睡好,第二天她磨磨蹭蹭趕在晨讀預備鈴響之前來到學校。
剛要進門,好巧不巧,迎頭遇見梁漱冰和梁濯雪拉着大号藍色垃圾桶要出去——她們常借倒垃圾的名義逃早自習,溜出去抽煙或看體育生們訓練。
夏綠往一旁退後了兩步,側了側身子,給她們讓路。
梁漱冰和梁濯雪看清對面的人是夏綠之後默契的頓住了腳。
梁漱冰直來直去慣了,一個白眼丢過來:“晦氣。”
梁濯雪卻甜甜笑着:“别那麼兇嘛姐,我們可是同學,對不對。”
夏綠每次看梁濯雪這麼笑都頭皮發麻,偏偏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拍了拍夏綠的肩,夏綠激靈一顫,把頭低了下來。
這是一個懦弱的姿勢。
梁濯雪眼底閃過輕蔑,笑了笑和梁漱冰離開了。
夏綠進了教室,同桌小聲說:“她們又找你麻煩了?”
夏綠搖了搖頭,這種用眼睛就看得出來的問題,她卻不知道該怎麼用嘴巴回答出來。
同桌又說:“别難過了,下周五我過生日,你過來玩吧。”
“我……”夏綠想拒絕。
同桌搶話:“放心,我不叫梁漱冰她們。”
夏綠猶豫了幾秒:“……”
同桌垮下臉:“不是吧,我拿你當朋友才邀請你的,就這麼點小事你都不願意。”
朋友?
這個詞讓夏綠愣了愣神。
她有朋友麼?
她不知道。
但既然同桌這麼說了,她想了想,還是不拒絕比較好。
她點了點頭說:“我給你帶禮物。”
同桌這才笑起來:“好。”
後來這一天夏綠幾乎都在座位上坐着,連廁所都很少上。
被校園霸淩過的孩子,就像是一個害怕被老師提問的中等生,擔心被點到名,不敢有小動作,總要等到老師喊下課才敢松口氣。
晚自習快下課的時候,梁濯雪接了通電話,和梁漱冰一起貓着腰從後門離開了。
以往她們提前溜走,就不會再回頭找夏綠麻煩了。
夏綠緊繃的弦松了下來,放學之後平常心的往公交站去。
站牌那都是人,她離近了,才看到梁漱冰和梁濯雪。
剛想轉頭,那夥人裡的其中一個忽然喊:“操,那不是夏綠嗎?”
一群人齊刷刷朝她看過來。
站在最前面的梁濯雪笑容凝滞了一秒,可緊接着她眉眼舒展開,又漾起一抹笑:“影哥!”
夏綠順着梁濯雪的目光轉身,看到身後有兩個男生叼着煙往這邊來。
走在前面的少年很瘦,他隻看五官,是那種中性風的美少年,邪魅,淩冽,一頭銀發招搖又晃眼。
聽到梁濯雪的呼喊,他咬着煙“嗯”了一聲。
影?
如果沒猜錯,他就是鄭影。
夏綠常從梁濯雪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但因為圈子不同,這才第一次見到真人。
她知道他是學校混混們的頭兒,華夏中學扛把子,想到這,她不動聲色把視線移開,這種人多看一眼她都覺得危險。
梁濯雪離老遠問:“你怎麼染頭了?”
“揍到了想揍的人,老子高興,臭美一下喽。”鄭影笑起來帶着小說裡“邪魅狂狷”的氣質。
他說完話,眯眼呼了個煙圈,舉手投足都透着壞,把那幫女生迷的不行。
夏綠卻覺得特别非主流。
恰好公交車到了,夏綠注意着公交車号,趁着梁濯雪她們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趕快跑進車裡。
她不知道,鄭影剛才低眉之間,不經意掃了她一眼,眼睛亮了亮,随即把視線光明正大落在她的身上。
梁濯雪不錯眼的盯着鄭影,自然第一時間捕捉了鄭影的目光。
她瞧見鄭影目送夏綠上了公交,嘴角的笑意凝固了。
……
接下來一個星期,夏綠都相安無事。
殊不知暴風雨來之前都是甯靜的。
周五,星海KTV。
梁漱冰把一口煙噴到夏綠的臉上,另有人坐在她旁邊薅住她的頭發迫她仰起頭,而梁濯雪拿着一瓶白酒捏着她的下巴往她嘴裡灌。
白酒灼辣,夏綠被嗆得涕泗橫流,咳嗽不止,她左右轉頭拼命掙紮,酒都灑在衣服上,衛衣領子也被扯的皺皺巴巴。
她怕極了,閉緊着嘴,被人一巴掌甩下來:“小表子,你敢不聽話?”
“她再敢亂動,就把她嘴撕了!”梁漱冰咬着煙罵。
梁濯雪說“操,我知道”,接着用手摳夏綠的嘴,試圖把她的嘴巴掰開,夏綠本能的反抗,不注意咬了一下梁濯雪的手指,梁濯雪一怔:“敢咬我,你他媽想死?”
她往後退了一步,下一秒猛地朝夏綠胃部踹過來,夏綠痛呼一聲,倒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