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南伊很堅決,并不打算去和那個之前的面具男碰面,隻在警察局長打過來求助的時候同他回了一句。
“你跟他說——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就算警察問也不會,這樣就可以,他隻需要承擔綁架的刑罰,肯定會把那孩子給放了的”
陳南伊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善良,總是能看到别人的需求,所以才這般麻煩纏身,可她也沒那麼大能力幫人解決啊,真是痛苦。
一個小時後消息傳來,警察局長得到了他的寶貝兒子,副局長得到了他的尊貴罪犯。
偵探協會院長非要帶着她去警局那邊晃蕩。
晃蕩也罷,僅僅是個而已。
她進去的時候,坐的并不是辦公室,而且一個類似審訊室的地方。
那個院長問她想不想參觀心理調查室。
說着也不等她分說,就帶了進去,然後自己出門把門關上了。
陳南伊頓感莫名其妙。
但等一個高大年輕,自稱是心理醫生兼病理醫師個側寫師的人進來給她播了一個視頻後,她明白了。
原來他們是先知道自己那“揚言”絕不會配合的态度——瞧那個面具男的處理就知,所以先禮後兵的禮已經去除,那也隻能是“兵”了。
那是個怎樣的視頻呢?有些令人傷心,但好像也沒有什麼的視頻。
視頻裡是比現在小了近五個号碼的陳南伊,大概是在四歲到五歲的時候。
她很小就去寄宿制學校上學了,小學期間周末還有回家,等到父母離婚後,她便長期呆在寄宿學校裡不曾回去。
那個視頻是她剛入學時候的心理測試——沒什麼用,但用以評估危險學生以做防範,而且留底可用。
視頻剛一開始,就是隻有小陳南伊一個人的畫面,她像隻瘦小的貓類動物,被包裹在不合身的衣服裡面,幼崽、尤其貓類動物的可愛是極其驚人的,即使她的皮膚略帶黃色,但也忍不住,讓人心生憐惜,想要好好寵愛。
視頻的近側是一隻銀灰色的漂亮小象,字幕裡打着“因長期夢遊發呆(不睡覺?)而做此比錄”,然後是一個可愛女生的童聲模拟從小象的口中發出。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呢?”,小象發出疑問。
乖巧的陳南伊看向那隻唇部不停抖動的小象,眼裡冒出驚喜,童聲童氣地認真回答,“我叫Anna”
“家裡面你最喜歡誰呢?”
“嗯……”,小家夥有些猶豫,但認真考慮後還是給出了答案,還用指頭掰着數了一下,“媽媽、爸爸、爺爺、奶奶,還有叔叔他們”
“那你最喜歡和誰玩呢?”
這下陳南伊的猶豫更加明顯了,“我也不知道,一個人在家很無聊,沒人和我玩”
“爸爸呢?”,小象疑惑。
“爸爸生起氣起來很可怕”
“那你希望爸爸做什麼呢?”,小象追問。
“希望爸爸他能溫柔的叫我,Anna啊——像這樣叫我”
“媽媽怎麼樣?”
“媽媽好像不太喜歡我”,小陳南伊說完好像才意識到什麼,傷心湧上心頭,用軟軟的小手揉着眼淚,然後伸出小手暫停,“請等一下”
她在等着情緒過去。
小象等了一會,“你有告訴她嗎?”
“她不怎麼聽我說話——我希望媽媽能和我一起玩”
短暫的視頻到此為止,連後面的評語都沒播完,現實中的陳南伊卻有些發抖。
她強忍着手心的疼痛,擡頭看向那個穿着白色大褂,活像醫生的心理醫生。
“怎麼,你覺得我大腦有問題,想要研究嗎?還是我有可能心理變态,又太過冷漠?”
那個醫生剛要開口,陳南伊就打斷了他,“如果你能直接跟我談事——談要我來的原因我就和你談,如果不是,我不想聽你對我人生的分析,我是個成熟的成年人,有對自己的認知,而且也覺得自己目前來說過得還行,不需要你對我評頭論足——我要主事的來跟我談,否則我不會浪費時間的,而且你不要因為和我膚色相同,就覺得我會跟你談心——I don't buy it”
那個黃色皮膚的年輕人頓時不好意思了,起身走開——其實要是換一個老辣的人來可能她隻能狼狽防守,閉口不言,但如果他們覺得她重感情的話,派了這樣一個同樣膚色的年輕人來,那她隻能冷漠攻擊了。
過了一會,沒想到是副局長走了進來,陳南伊恍然,想到五十六弟去華國找她那天下午,他說過這個副局長底層出身,很是難纏,那看來,他應該就是促成和五十六弟政府工程這場交易的最終boss了。
陳南伊沒有睡好,也不管态度幾何,徑直自顧自地開口。
“我從小經常給一個乞讨的殘疾老奶奶錢,用省下生活費,有一天我沒看見她,就一直找她,才發現她被人搶錢又打的很嚴重,那天天氣很冷,如果我沒找到她她應該會死——可是後來報警來的警察告訴我,她以前是因為幫派賣毒還自創幫派被趕出來的所以知道了,沒用的好心是無意義的,那個面具男說聽到消息,順州政府想要讓我加入州立警局幫他們解決麻煩——我最讨厭麻煩的事了,也不是一塊黑抹布,所以并不是什麼事都會做的”
陳南伊的預先告知如此“明示”,副局長也直來直往。
他雙手交握在桌前,灰色琉璃般的眼睛看她。
“好,我知道。我們主要請你來幫我們解決一個案件就好,你可以先聽聽再說——是這樣的,你還記得三年前的州政府前的無差别殺人案嗎?”
陳南伊回憶了一下,記了起來。
那時候她所在的教會學校離州政府不過三百米的距離,她看到适時發送的警戒信息都頭皮發麻,很是恐懼。
“噢,好像叫麥克斯對吧,他不是就是個精神病嗎?現在在精神病院裡呆着……等等,這件事不是已經了結了嗎?”,陳南伊奇怪為什麼回突然談起這件事。
“是,那個麥克斯是精神病,也不算精神病”,副局長沉吟了一下,然後開口。
“他小時候跟家裡從别的州開到我們這裡的,原本用積攢的錢買了最偏僻的農莊山頭——但是自從新機場擴建後,他們的地就很值錢了,他爸爸的起因倒是沒什麼可疑,因為是很多年前過勞死的,但就是他媽媽,他那時候再外州讀書,機場擴建征用土地的時候,原本正在算賠償的費用的,等他回來後,他媽媽被車撞死了,他也被摁進精神病院當成個精神病人了,再後來,那個家夥所有的地産也就都變成别人的了”
副局長娓娓道來,“不過最要命的是後來,那個家夥不死心地逃出來舉報了很多次,沒什麼用處,還被多次判定為精神病患者——再之後的一次,他逃出來後,蹲守在州政府前,把很多正要上班的人殺了……而現在的問題在于,上庭的時候,他堅稱自己是個精神病人,殺人無罪……這樣也根本沒辦法簽一個好的認罪協議”
陳南伊感覺自己抓住了重點,接了上去,“可如果如果要判他的刑的話,得先證明他不是精神病人,但他又在一次次的舉報以後,被抓回去一次一次地判定了精神疾病”,嚯,這是把所有的後路都堵死了?
陳南伊聽懂了那背後的意思,卻皺眉不提,隻說,“那些有什麼好說的?他就是個精神病啊”
聞言副局長挑了挑眉,沉了一口氣,舔了舔唇。
“事情沒那麼簡單的,就像你的五十六弟能得到市政工程一樣,他的很多業務也跟州政府的各個部門有關——那些被殺死的官員家人堅決要判處麥克斯死刑——這就意味着現在的領導層都要換血一遍,不要說他們自己不想坐牢,在他們手頭底下生活的雞犬更不想他們倒台……這件事比你想象的更大”
“那你是想殺他還是雞犬?”,陳南伊直問?
副局長垂眸,“我也有家要養的——而且,做人總要學會接受黑暗的一面,才能沐浴得了光明,你說對吧?都是為了更好的生活”
陳南伊隻思考了三秒,然後拒絕。
“我是很想讓五十六弟得到那個政府工程,但他也沒有我的立場重要——有些頭不能開的,一旦開了,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樣,後果會萬劫不複的”
她徑直起身,打算要走。
“那如果我們聘請你作為德州警局的特殊人才,享有特殊待遇、還有專人保護呢?Leo的事是不是很容易解決了,你也不用離開美國了”
陳南伊的瞳孔猛縮了一下,若無其事地轉身撐在桌上,俯視反問,眼神直直地看着。
“噢?如果你們那麼厲害真能查到為什麼我會離開美國的話,那我相信這件事你們也能很輕松解決的”,她笑了一下,眼神有些冰冷,“或者你可以像現在這樣,随便亂編點什麼,把你想敷衍的那些人糊住,到時候事情就可以解決了”
“可是你永遠不能保證未來的麻煩吧?”,副局長開口,“錢、保護、依靠,如果你加入我們警察局,雖然不能保證你在美國橫行,但至少在德州,你可以安然無憂,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志氣要考慮,面包也要考慮吧?”
陳南伊承認,那提議讓她心動了。
想到Leo夢境中的粘膩,華國那裡的排斥,她真的承認,這時候的妥協,無論什麼時候都遠比堅持會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