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随便揣測”，東庭羲解釋，“因為我回去以後還是很想你，所以我從網上搜了很多你的圖片來看——每次你和西城伊秀拍的照片，都和别人的不太一樣，但我說不出來，為了驗證我的感覺，我找了一些錄像……那也和别人的不太一樣”

東庭羲頓了一下，分析得既殘忍又明确。

“那是你們公司高管一起介紹西城大廈的紀錄片，到天台上的大平台介紹的時候，你一直跟着西城伊秀，怕他掉下去還不時用手虛攔住他……”

許泾聞言搖了搖頭，感到可笑，“我是他的助理，當然要跟着他、保護他”

“可你那時候隻是作為優秀高校畢業生去參觀而已”

一切不言而喻。

許泾盡力想要辯解，可是呼吸卻短了起來。

他辯無可辯。

在滿腦眩暈即将跌倒的時候，東庭羲脫下了他的外套，蒙在了許泾的腦袋，為他攏住一片黑暗。

像是突然得到了氧氣，回過神來的許泾在那片黑暗裡絕望起來。

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再也守不住這個秘密了，可他卻連一絲竊喜也沒有，有的隻是無盡的恐懼。

許泾一直都喜歡黑暗的地方。

那種籠罩的黑暗，像是透支了一切生命力發光的白，是另一個世界的樣子，而他屬于那個世界。

可現實的情況是，他不得不從那片黑暗中破出，來解決現處的困境。

“你到底想幹什麼？”，許泾的嘴唇發白。

“我之前跟你開過玩笑，說想要你暖床……”，東庭羲道，然後抿唇，“但我好像忘記跟你說了，我喜歡你”

“那又怎樣？我又不喜歡你”

“如果你跟我在一起的話，我就不告訴西城伊秀……或其他人”，東庭羲這麼說了一句。

怎麼可以？他如何能說出這樣的話！

許泾實在想不通，怎麼能有人前一秒還似乎那麼純情，下一秒就這麼無恥呢！

不給喜歡就威脅？

可他卻沒辦法那麼硬氣地無視。

許泾怒視過去，東庭羲也毫不偏袒地直視回來。

最終還是許泾敗下陣來。

他忍氣吞聲，“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為了避免情勢緊張，他甚至輕聲解釋起來——這未嘗不是一種服軟。

“你們是競争對手，而我是他的助理，如果我和你在一起，西城本家會認為我向你透露公司内幕的，即使我辭職了再和你一起也是”

這避嫌倒是沒錯，但東庭羲可不會被輕易說服。

“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

看來溫情不成，東庭羲是決定不擇手段也要達成目的了。

許泾軟也不行，硬也硬不起來，婚禮在即，無奈隻能妥協。

“我不知道你所謂的在一起是到什麼程度，但，我不會和你做那種事的”

東庭羲來不及欣喜便又跌落谷底。

他的眉頭一邊高高地挑起，“即使你和西城在一起也不會做那種事嗎？”

“我不會”，許泾黯然，嗓音很低，“做那種事很惡心——我隻是愛他，并不想去惡心他……而且他就快要結婚了，不應該知道這些的”

“所以你就選擇來惡心我？”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你自己想要的吧？”，許泾不解，也有些忐忑。

的确，如果他不來找自己，這段對話根本也不會展開。

“我說的惡心不是你那種惡心……”，東庭羲頓言，似思緒不知如何流轉，不想再說。

不過半晌，他又皺着眉頭歎惋，“你……難道就不能不愛他嗎？為什麼把一切都搞得這麼廉價”

許泾聞言忍不住輕笑，“如果我能控制的話，我倒是不想去愛……”

越說，他似乎越忍不住凄楚，掉下眼淚，但又轉瞬擦拭。

若無其事。

這之後的日子，許泾便和東庭羲私下同居在了一起。

許泾原先很是謹慎，為了避免與人共眠，從來都是特地買的小床，是那種學生宿舍不過一米寬窄的床鋪。

東庭羲到他家的時候，率先換的就是這個。

許泾自不允許，但他吭吭哧哧，愣是說不出自己在櫃子裡睡覺這回事，整個人憋得如同紅蝦。

好半天，一向果決自我的東庭羲覺得自己似乎領會到了他的真谛。

“你是想在地上弄？我到時候找張地毯來……”

許泾一下子面色爆紅，不由落荒而逃。

他不想再說了。

後來東庭羲搞來一張巨大又柔軟的地毯，當天晚上他們就睡在了一起。

額不，确切地說，許泾并沒有睡過去，他們隻是躺在了一起。

又過了幾天，終于忍不住困意鑽進被子黑暗裡睡覺的許泾。這才睡上了他們同居後的第一覺。

他蜷縮成一團，拱啊拱，尤其躲在有暖源的地方。

剛開始許泾睡得還不安穩。

但所幸東庭羲這個人或許是真的愛他。

這個人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也不知道他什麼想法，但卻會沉默地接受，并做出相應的改變以體貼他的狀态，不問也不說，讓他很是安定。

而許泾是最忍受不了别人的溫柔的，這導緻了他不止一次地想過，要是能喜歡的是他就好了，剛好他也喜歡自己……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控制自己的情感。

就這麼一天天的熟悉彼此的香氣、眼眸，許泾在東庭羲的懷裡度過了一個安然的冬天。

某天，因為天氣的暖意加劇，被子厚度所帶來的黑暗淡薄，睡夢中的許泾扭動着身體往下尋找更深的黑暗。

衆所周知，摩擦是會起火的。

而他們的第一次做弄，許泾的臉，在東庭羲的肚臍之下。

誰叫他扭得那麼下去。

他們沒有做到最後一步，但除了最後一步，也什麼都做了。

許泾一直沒敢讓西城伊秀知道他和東庭羲在一起，也并不想和東庭羲越陷越深。

他原本想假裝和卞露貞談過一段時間，想着以她的身份，應該能為他避難許多。

畢竟他以前可以在奢侈品店出賣色相去賣産品，現在也不是不可以犧牲一點色相來抵擋東庭羲的觊觎，而這還有一個隐形的好處就在于，如果他和卞露貞在一起了，就算東庭羲真的告訴了西城伊秀他的暗戀，可隻要他和她在一起，或者到時再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這所謂的暗戀自然不攻而破——而他也可以永遠坦然地出現在西城伊秀面前，隻不過所需要擔心的，隻是日後同卞露貞的糾纏而已。

許泾一度都和卞露貞聊上天了，還鋪墊了許久，但最終還是覺得那樣的确太惡心了，就算卞露貞覺得無所謂都不可以。

他雖不認為自己高尚，但隻是覺得，他對西城的愛既然無關情色、占有，那又何必非要禍害一個女生以求那些時不時的見面呢？

如果真的是愛的話，即使他們并不在一起也可以，隻要各自做各自的事，天然會在心裡有一個位置就可以了。

是以最後，許泾還是從西城伊秀那裡辭職了。

臨近分别的時候，他聽到了西城的挽留。

“無論你留學完還回不回來，這個位置永遠為你保留”

相處多年，許泾自然知道西城說的真話假話，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西城的真心實意。

可是，看着面前那張依舊讓自己心動的面龐，不知不覺，許泾的心突然就理智下來。

像是一種頓悟的升華，他突然覺得，如果就此向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道别也好。

這個占據了他人生中最好年華裡大部分愛意的人，他們過去的時光無人替代，留下的回憶也終将成為美好的過去，而他還有東庭羲這個未來。

這個結果已然算是完美。

燈下的風鈴淺淺響起，許泾笑着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輕踏落英的時光偏緒裡，知道未來的他會幸福美滿即可。

而現在，他也要向他的愛人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