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襲來,元季瑤隻覺得側臉一熱,一股殷紅的血迹從她眼前飛濺而出。
''啊!''
伴随着一聲慘叫,小和尚手中的匕首應聲落地。
''你索性一劍殺了我啊!''見大勢已去,小和尚情緒崩潰,他不遠千裡來都城報仇,卻連姐姐的面都沒能見到。
今日功敗垂成,亦是莫大的恥辱。
易知舟不理他,轉而扶起一旁的元季瑤:''殿下傷到哪裡了?''
她看起來很狼狽,滿臉淚痕,眼角和鼻尖都紅紅的,不止是裙擺,就連長發間都挂着雜草;他從袖筒裡抽出青色的絲帕遞到她手中。
元季瑤還未從驚恐中抽離,木讷地攥緊手帕,卻遲遲沒有動作。
易知舟擋在她身前,目光謹慎地審視着小和尚。
對方似乎讀懂了他的眼神,眸中露出幾分鄙夷之色:
''哼,武帝架空了你的兵權,我不信你還能如此忠心耿耿!我??家的今日,說不準就是你易家的明日!''
易知舟還未開口,身後的九公主殿下已然回過神來。
方才迫于匕首的威脅,她不敢放肆,此刻得救了便要好好這不知好歹的和尚掰扯幾句:
''你胡說,我父皇又不是昏君,他愛民如子,絕不是你說的那樣!''
小和尚手腳動彈不得,可一張嘴巴像是淬了毒:
''你父皇有什麼了不起,當年群雄逐鹿,他隻不過是運氣好;若是沒有我滇南??家給他出錢出力,沒有隴西易家出兵出馬,沒有嶺南那些世家大族鼎力相助,以你元家的實力能穩坐皇位二十餘年?''
''如今才過了幾天安穩日子,你父皇就想着削藩裁軍?他這不是過河拆橋是什麼?''
元季瑤被他怼的啞口無言,強忍着淚水,無助地看向易知舟:''你,你也是這般想的?''
她以為他從隴西回到都城是不忍與家人分隔,可,可她不知道原來這背後還有諸多緣由。
怨不得,他不願意與自己成婚,怨不得,他始終冷若冰霜,拒人于千裡之外······
易知舟自覺三言兩語說不清,索性擋在九公主與小和尚之間。
冷冽的眸子瞥了一眼小和尚:''你們??家在滇南把持鹽鐵銅礦多年,一直中飽私囊;此次八皇子督辦之前,陛下已經給過??家很多機會,若非你們貪得無厭,又怎麼會能走到今日這一步?''
小和尚有意反駁,可易知舟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被堵住了嘴,手腳都被捆綁起來。
待易知舟重新撿起自己的長劍,利刃入鞘,他才轉身,目露擔憂地看向她:''殿下,還能走得動嗎?''
他略帶關切的語氣,令她瞬間有一絲恍惚。
她點點頭:''能。''
可才邁出一步,左腳心便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嘶~~~''淚花瞬間就奪眶而出。
易知舟見狀,立即托着她的手臂,扶着她靠坐在一顆闊葉樹下。
''微臣幫殿下看看?''他仰着頭,單膝跪在她面前,那一瞬間,元季瑤隻覺得漫天星光都沒有他的眸光閃亮。
她心裡有很多話想說,可偏偏一句都說不出來,隻能死死咬住下唇。
他垂眸,脫下那雙沾着泥巴的翹頭雲履,褪去羅襪,白皙的腳腕間赫然腫起個核桃大小的血包。
''踝骨崴傷了。''這種傷在軍中很常見,可當他嘗試用自己的掌心貼住傷處,稍加用力時,她竟疼得驚叫出聲:
''痛,好痛!''
髒兮兮的小臉滿含熱淚,委屈巴巴地審視起他:''你該不是故意報複我吧?''
語落,他繃着的臉忽而放松下來:''殿下素來都喜歡誤解人。''
她這副樣子多半是不能走路了,易知舟索性替她穿回鞋襪,轉身蹲在她面前:''上來吧。''
三個字,他說得不輕不重,耐心十足。
元季瑤又疼又委屈,可不知為何,看見他寬闊的後背,她的一顆心瞬間就被填滿了。
就這一次,最後一次!!!
她在心底默默告誡自己。
而後雙手往前一攀,穩穩俯身在他肩頭。
*
禁軍大部隊趕來時,獵犬狂吠,漆黑的山野間終于見到了盈亮的火把。
三個歹徒,一人因失血過多已經斃命,另外兩個還活着,尤其是那主犯小和尚。
禁軍将賊人五花大綁,轉而來問:''易大人,該如何處置?''
易知舟背着九公主,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小和尚:''你可還有話要說?''
小和尚狠狠不語,可一雙眼睛裡滿是怒火。
蔣懷英:''嘿,你小子骨頭硬是吧,綁架公主還有理了?我倒要看看你進了禁軍鐵獄還能嚣張多久!''
小和尚邪魅一笑,一雙眼睛越過衆人,緊緊盯着元季瑤:''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元季瑤被他狠戾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趴在易知舟背後不禁瑟縮了一下。
易知舟蹙眉:''帶走。''
有了火把的加持,這條陡峭的山路似乎不再如來時那般恐怖了。
禁軍在前頭開路,蔣懷英壓着犯人走在中間,易知舟則背着九公主走在最後面。
夜風拂過山崗,樹枝搖曳,發出莎莎的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