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是朕偏要勉強呢?”
“自當屈服于陛下了。”靈溪雖可以死,但她不能死,她要賭陛下不會那樣做,或者說服陛下不能那樣做,“可要是先皇後九泉有知?陛下就因為一個戲子能唱,或者說長得有那麼一點像已故的人,就會愛上她嗎?陛下如此愛先皇後,幾十年之後,又該如何面對她?”
天子無奈,随後笑着動容:“罷了,你說的很好,到底是朕困住你了。從今往後,隻要你願意唱戲,願意待在這梨園,願意消解一下朕的相思之苦,朕向你保證,這皇宮很難有人動你。”
“多謝陛下。”看着天子離去的背影,靈溪心中長舒一口氣,她終是賭對了,也再也不會有将男兒身體露餡的苦惱了。
同時,這或許就是陸知遠之前說的靈溪的厲害之處。她以三兩言語就讓天子的心收了回去,并借着天子對先皇後的愛意永遠抑制住了世間男子那顆會時不時騷動的心。
雖然身為一朝天子,他的身邊萬萬不會缺少貌美的女子。就如盛得恩寵的淑貴妃。
說起淑貴妃,在病倒的“靈溪”突然好轉之後,在天子不似從前那般經常來梨園後,她倒是出現在梨園那麼一兩回過,但總該是比不上之前“靈溪”病卧在床上時那樣勤快了。
這是為什麼呢?難道隻是因為天子的目光變得不那麼熾熱?還是說重新活過來的靈溪對她已構不成什麼威脅?
那時的靈溪想不明白,但如今細想開來,她冥冥中有一種直覺,那就是曾經靈溪的死真與她有關。
“對此,方遲,你怎麼看?”當回憶被濃烈的酒燒得精光,靈溪從回憶中抽出神來,而後怔怔地看屋内坐在他身邊的人。
方遲回飲一小杯,盡管她還是不能夠喜歡酒的味道,答:“她确實奇怪。但也許她隻是在意陛下而已。陛下不來了,她也就跟着不來了。是不是那段時間裡,陛下常去淑貴妃的宮殿?”
靈溪有些醉了地點頭,畢竟在講述過往那些埋在心底的舊事時,他已是喝了不知道多少杯,“那算是我的運氣還是不幸?因為陛下不來,我是會少一些壓力,但若是淑貴妃不再來梨園,那我又該怎麼去調查她?從而到最後,我才會浪費了這麼多時間。是我對不起丫頭啊。她在塵土之下肯定過的很孤單。”
方遲看着靈溪再痛飲,随即也看到他的臉上流下淚來,說:“其實這些年來,你也很累吧。不再為自己而活,隻為完成她的心願和代替她而活。姑姑,你有想過,如果到最後你都沒得到那個真相的話,你會怎樣?”
“我——”靈溪遲疑了一下,仰起頭,提起酒壺就往嘴裡灌,連同那些看起來就異常苦澀的淚都被他吞咽下,“我不敢想,也告誡自己不能去想。我一定要查明當年真相!我不能放棄,也決不會放棄!”
是多麼堅定的話語,才會讓方遲在聽的時候,能清晰地感到心的震動,“可要是萬一她想要你好好活下去呢。她的心願,是哪怕她死,也想要你回到東萊島。姑姑,你不屬于這皇宮。”
“但這皇宮讓我失去了我最愛的人。”靈溪說的咬牙切齒,雙眼瞪的很大,同時爆發出的恨意讓脖子和額頭處的青筋凸顯,“所以我需要一個真相,一個能讓她死的明白的真相。因為這一切都怪我沒有保護好她。”
想要說這怎麼能怪你,也想要說真相遠比不上活着的人重要的方遲,在看到靈溪手中的酒壺被他緊握得發出刺耳的爆鳴聲時,也沒有辦法再把那些話說出口了。
那一刻,也許不管說什麼言語,都會在真正的痛苦面前顯得蒼白無力吧。
“因此,也為了她,我會好好活下去。我可不能死了,沒報仇之前,我當然要活下去。”靈溪的痛苦随着酒入喉,入胃,漸漸地就流竄于他的四肢百骸中,“不過她的心願啊,我可能完成不了了。”
這是他的歉疚和悔恨。方遲在拿手中酒與之碰杯的時候,能聽出來他話裡的愧疚之意,同樣還有來自離島時,他曾對她許下的那些美好誓言,隻是如今都付于了這烈酒斟斟。
這如何不叫人難過。方遲說:“但願姑姑如願,帶愛的人回到故事最初和最美好的地方。”
“好在你現在來了。”靈溪趁着人一個不注意便将方遲拉到眼前,和努力聚着十二分的精神看,“你真的像極了她。所以你肯定會幫我,對嗎?我非常希望,真的希望你能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