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圍了很多街坊鄰居,見怪不怪的大人拉着睡眼惺忪的小孩,叽叽喳喳地圍做一團,像是路燈下的蒼蠅,講着些雜言碎語。
離班屹最近的小孩扯了扯自家大人的袖子,“爸,警察為什麼要把他們帶走?”
“違法犯罪,不好好讀書呗,”男人戲谑道:“你以後不好好讀書,這些條子也遲早把你抓起來,就跟你那神經病媽一樣。”
“可他穿的不是緻中的校服嗎?”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都是充滿着好奇的,但對未知事物的好奇又帶着一絲膽怯。
小孩往客廳裡頭瞄一眼,疑惑地問:“而且哥哥家裡面有好多好多獎狀。”
……
男人回答不出來了,臉色變得五顔六色的,最後所有顔色混合在一起成了黑色。
男人頓時覺得臉上挂不住了。
“你還跟你老子頂起嘴來了?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你還挑起我的刺來了?”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揚手就要扇下去。
小孩已經形成的條件反射,下意識閉上眼睛。
一陣疾風襲來,預料中的巴掌卻沒有落到臉上。
小孩小心翼翼地睜開眼。
他沒有挨巴掌,沒有聽到父親的罵語,隻看到有個比他爸爸還高很多,但比他爸爸瘦得多的人站在他面前。
班屹抓住男人的胳膊,“當着警察的面,你們也敢家暴?”
男人不以為然,“滾開。老子管兒子,要你管。”
原本以為人不會滾開,沒想到班屹如他所願,放手,轉身就走,還說了句,“你讓我滾開的。”
“……”男人睜大了眼睛。
誰能想到一個硬茬滾開後,後面會是一個警察。年輕的吳警官厲聲道:“舉起手來。”
“…………”男人以一種極其複雜的惡劣态度,轉頭看向班屹。
“罪有應得。”班屹送他四個字。
男人也被架起來,帶進警車,跟那群放高利貸的一輛。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現在三個男人一輛車,被兩個魁梧大漢夾在中間,男人的啤酒肚也不夠分量了。
父親可能要被拘留,家裡就剩下一個孩子,吳警官從隔壁鄰居的三言兩語中打聽出了兩個孩子的身世。
三年級那個孩子,說是父母離婚,母親淨身出戶,連唯一的孩子都被判給了父親。不過孩子他媽幾乎是年年都要跟孩子他爸打一場官司。
年年敗訴,年年都打。
吳警官從男人的通訊錄裡找到孩子他媽的電話,本來隻是想詢問下孩子他媽能不能現在就把孩子接走。
結果對面聽完立刻就是驚天動地的一聲尖叫,吳警官毫無防備,被這聲尖叫嚎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孩子他媽态度格外熱情,好像恨不得孩子現在就站在她面前,熱情洋溢完,又非常嚴肅又小心地問道:“警察同志,你們這次把姓林的那老畜生抓進去,能不能直接把他關進監獄關到死啊?”
“……”
吳警官:“女士你考慮走法律程序試試。”
對面爽快答應,“行,明天就讓我律師去試試。”
相較于孩子他媽的熱情,孩子反而雙插着兜,目光平靜地看着此情此景,擡起頭,和剛剛保護自己沒被揍的高中生對上視線。
小孩問:“你也想問我,為什麼聽到親媽要來接,一點都不開心嗎?”
“我不好奇這個,”班屹笑了下。
小孩噎住了,呼之欲出的“我媽是精神病”卡在喉嚨裡,手指用力按在另一條胳膊上的淤青上。
“沒必要通過反複觸碰傷口來讓自己麻木,”班屹用比較幹淨的那隻手掰開孩子自殘的動作,“我比較好奇你多大了?”
“三年級。”
“三年級,”班屹算了算,“那還有五六年就要高考了是吧?”
小孩還沒搞懂這位看着人模人樣的人為什麼突然替自己算起高考時間。有誰家好人在人三年級就開始高考倒計時的?
還沒等人反應過來,班屹又問:“想一直待在這嗎?”
小孩瞬間反應過來,他說的這是指哪裡,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家是港灣,是唯一可以無拘無束的避風港,而對于小部分來說,家隻是所謂的“家”。
他們壓根不純在“家”。
小孩點了點頭。
班屹說:“那就高考考好點,考遠點,到時候遠走高飛,永遠不要回頭。”
小孩面露難色,前面的平靜粉碎一地,眼淚嘩地掉了下來,壓着哭聲說:“可是我……我的成績很差。”
“那27屆省狀元保佑你所有考試通通,過過過。”班屹很淡的笑了下,替他擦了擦眼淚,問:“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林予璨。”
“什麼?”
林予璨以為他是不懂字怎麼寫,抓住他垂在腿側的手腕,然後用手指在他的手心上一筆一劃地寫。
我予我璀璨。
林予璨
……
現在人取名可真講究,這放一二年級考試的時候,小孩寫不出筆畫複雜的名字,不得哭出來。
江銜遠當時哭沒哭?
從福苑到公安局,再從公安局出來,站在公安局門口,這個問題一直徘徊在他腦海裡。
可能是因為問題想得太久太久,老天于心不忍,大發慈悲,直接把參考答案送到他面前來了。
公安局馬路正對面開得是家完全跟整條街格格不入的店,畢竟誰能想到,在一家開着公安局、檢察院、法院的街上還能開家寵物店。
寵物店外也站着一位格格不入的人。
能在公安局門口能碰到江銜遠,是班屹萬萬沒想到的。
班屹愣了幾秒,大腦“嗡”地隻剩下一片空白。身上的傷口不合時宜地重新痛起來,痛感直達四肢百骸。
他下意識找地方躲,結果發現無處可躲,周邊連個石墩子都沒有,車全部開在馬路上。
車全部開在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