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的途中,棺材落地,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村長,這怕是起屍了!”屠夫咽了好幾口唾沫,這才壯着膽子将同樣被吓壞的法師推過來,“您和法師們商量看要怎麼辦,我們都聽您的。”
幾個法師都是從鄰村請回來的,超度亡魂下葬這幾個活兒平日都幹得非常順溜,這太平盛世的年頭,遇到最多也就一些小打小鬧的邪乎事情,經曆詐屍還是頭一回。法師這個稱呼,說起來就是名不副實,老祖宗留下來的一套規矩照本宣科總歸是不會錯的。
“糯米!撒糯米!”為主的法師哆哆嗦嗦地掐着蘭花指,站在棺材前面絮絮叨叨地念了一陣無聲的咒語,抓起村民遞過來的糯米一把灑在棺材上。
這糯米一撒,米粒砸在棺材上發出一道道的脆響,濺落在棺材的四周,砰砰的敲打聲竟然真的停了下來。法師等了幾秒鐘,見沒有異常,剛想招呼隊伍繼續上路,這一句話都到了嗓子眼,又被更加強烈的拍擊聲給吓得吞下去,還把舌頭給咬得破了皮。
“村……村長……”法師一把握住村長正抽着的煙杆,然後嗷得松開手,說的更加不利索了,“這事……怕……怕……是沒法……善……善了啊。”
村長看着這位比他還要大上好幾歲的法師眼淚婆娑的,心是陡然的一沉,他其實也被吓得夠嗆的,可村裡一百來号青壯年可都在這呢,他得把人都安全地帶回去。這多虧按照橫死的規矩,棺材被木釘釘得嚴嚴實實,否則安秀才就得從裡面蹦出來了。村長看了一眼晃動着的棺材,迅速撇開眼,強自鎮定地又抽了一口煙,問道:“您說這事該怎麼了?”
法師拍拍臉,總算把舌頭給屢直了,說出一個目前能夠做到的唯一辦法:“用墨線把棺材捆嚴實一些,澆豬油,燒了。”
“行。”村長朝着法師點點頭,然後看向一屁股坐在地上,懷抱着暈阙妻子的灰頭土臉的安郎中,“安郎中,為了村裡,就隻能委屈秀才爺了。燒了之後,骨灰還是葬在祖墳裡。”說完,村長也沒等安郎中的同意,就開始指揮着人手開始準備火化。
豬油是屠夫手持殺豬刀一路跑回家扛過來的,墨線法師早有準備,隻是這捆墨線的人一時沒人冒頭。村長咬咬牙,将煙杆塞進小兒子手裡,拿着墨線一圈圈地捆起棺材。法師見村長上了,也沒法站在一旁觀看,橫下心提起豬油,用手抹在棺材上。屠夫帶着幾個獵戶在棺材的周圍清出一塊空地防止山火,并尋來火化用的柴火。
随着村長一聲令下,屠夫點燃了柴火,伴随着黑煙湧出一股股的惡臭味,讓衆人紛紛捂住了口鼻。棺材的拍打聲,直到整個棺材都燃燒起來才漸漸平息,當棺蓋被燒毀一角後,可以清楚看到安秀才擡起的雙手,上面全是血印,很是滲人。有幾個好奇心重的村民湊到火堆前觀看,被安秀才那雙死死瞪着的大眼吓得差點魂不附體,也沒管村長的交待,拔腿就往村裡跑。
安秀才的屍體燒了好幾個時辰,終于在天黑前燃成灰燼。村長的心也跟着這把灰燼終于安定些許,無端起屍,怕是日後村裡會不安生一段時間,他這把老骨頭怕是沒法安逸下來。安郎中捧着安秀才的骨灰,一把一把地裝進壇子裡,唢呐聲再次響起,送葬的隊伍繼續朝着祖墳走去。
安秀才的喪禮成了整個村子的禁忌,一到黃昏時刻,安家村便是寂靜無聲房門緊閉,誰也不想成為那個被禍害的人。随着年月的流逝,村長的位置被小兒子狗娃子安福全繼任,安家村漸漸淡忘這件靈異事件,陰森的榆木林也不再被視為絕對不可進入的場所,一到夜裡閉門不出的習慣卻是保留了下來。
一個故事的結束,往往是一個故事的開始,那個起屍的故事主人翁‘安秀才’,此時也渾渾噩噩地睜開了雙眼。說是雙眼,其實并不準确,嚴格意義上來說,他是一個正在逐漸被融合的靈體,外觀上或者說是本體就是一塊面餅狀的榆木疙瘩,還散發着一股濃郁的焦臭味,黑乎乎的一點兒也不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