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家門口那些隐秘的小角落裡的情書他都看見了。
他當然認得那些情書,墨迹未幹的痕迹、信末總被反複描摹的十字架,還有字裡行間小心翼翼藏着的、和此刻語氣如出一轍的溫柔。
“如果...寫情書的人始終不敢露面呢?”
他的聲音發顫,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木闆,仿佛在觸碰那些被露水打濕過的信箋。
“明明字字滾燙,卻像做賊般藏起來,是不是太懦弱了?”
秦肆的睫毛劇烈顫動,蒼白的臉頰泛起可疑的紅暈。他将垂落的發絲别到耳後,這個習慣性動作讓那人呼吸一滞。
與信紙上那個被畫了無數遍的側影分毫不差。
“也許...他是害怕失去。”
秦肆輕聲說,修長的手指無意識絞着衣服。
“愛讓人卑微,越是珍視,越怕自己不夠好。”
那人突然笑出聲,笑聲裡帶着壓抑的苦澀與瘋狂。他猛地貼近木闆,鼻尖幾乎要觸到那道縫隙
“神父大人,若我說我每天都收到匿名情書,字字說盡相思,對方卻連名字都不敢留下,您覺得...這算愛嗎?”
話音未落,他看見秦肆握着衣服的手驟然收緊,纏繞在手腕上的十字架順着手的縫隙滑了下去,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告解室陷入詭異的沉默,唯有兩人交錯的呼吸聲在狹小空間裡糾纏。
那人死死盯着那張近在咫尺卻觸不可及的臉,終于明白那些情書裡反複提及的“不敢打擾”“不配擁有”,原來都藏着與他同樣的煎熬。
“…你是盧卡恩對嗎?”
秦肆握着衣服的手指節泛白,喉間滾動着艱澀的吞咽聲。他垂眸盯着膝頭的褶皺,那裡有枚被摩挲得發亮的銀色十字架,此刻卻燙得像塊烙鐵。
他過了很久才開口,聲音輕得像是怕驚碎什麼,縫隙那頭驟然急促的呼吸聲讓他心髒猛地抽搐。
盧卡恩渾身血液都在沸騰,他幾乎要撞開這道阻隔的木闆,卻見秦肆突然後退半步,潔白的長袍掠過告解室的光影。
“很抱歉,給你帶來了困擾。”
秦肆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溫和,卻像是覆了層薄冰。
“神職人員應當恪守戒律,那些信件...是我逾越了。”
“什麼戒律?”
盧卡恩的聲音撕裂般響起,他死死摳住木闆。
“是你每天寫滿愛意的信,也是你說相愛的人該勇敢,現在卻...”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看見秦肆轉身時,頸間銀鍊晃出的十字架在陰影裡劃出冰冷的弧線。
“神愛世人。”
秦肆背對他輕聲說,指尖撫過祭壇上的聖經。
“而我的愛……應當獻給…衆生。”
這句話像是某種咒語,将告解室的溫度瞬間抽離。盧卡恩望着那抹漸行漸遠的白色背影。
終于明白那些情書裡藏匿的絕望——原來秦肆早就把自己獻祭給了信仰,而他不過是神壇下妄想觸碰祭品的狂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