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北上!”
魃就此上不能回天,下不能入地,最終孤身一人,于赤水之北徘徊,化名為赤水女子獻。
她的神性也日漸消散——如今就是個凡人罷了。
宵明初聞這段史料時,不禁為其黯然神傷。但這些千塵過往,皆隻有她們遠在紅塵之外的人才知曉。神族化為人族,早已不具神性,自是也不會再記得這些事。
她也必不得在人族面前提起,畢竟這有違綱常。
而那位男子,那該就是傳聞中軟硬不吃、一根筋的巫相了。
傳聞中他雖說脾氣古怪,但心腸也不壞,偶爾也會做出些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方山百谷遇難,他那會不也算是雪中送炭了嗎?
隻是為何他會同那壞事做盡的上甲微淪為一丘之貉?
即使她還未和巫相正式碰面,登時也同女子獻一般嫌惡他了。
不過……想着獄中等着她搭救的阿姊,她決定豁出去了。
于是赤水女子獻同巫相正争鋒相對時,就見一位衣明黃衫裳的姑娘,面色古怪地走向他們,真真完全忽視水生火熱的戰況。
隻見姑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玉佩,“啪”一聲拍在石桌上,擺明了想速戰速決,直奔主題:“敢問你是否是巫相?我是自天界而來的宵明仙君,替司命星君來人間開啟觀旬之境。若你二人方便,請允許我講明開境的原委。”
宵明這一通輸出,令青衣白衣二人愣在原地。
未等巫相反應過來,赤水女子獻先他一步放下劍,欣喜開口:“我知曉你,宵明仙君。我與方山百谷的谷主,遺玉,交情深厚。你興許也認識。”
宵明這才看清她右腕上戴着的玲珑端玉。
這種端玉隻有中原皇親國戚才能擁有,興許是從前為神時期留下的吧。
赤水女子獻面露感激之色,向宵明深深作了一揖:“我要替遺玉,乃至方山百谷上下五百谷民,謝謝仙君!多虧仙君那時給遺玉的那枚玉佩,才讓遺玉入境,逃脫一劫。”
宵明呼吸一滞,繼而是偌大的歡喜,登時忘卻方才因從淵離去無端生出的怪異情愫,對巫相為上甲微做事的不滿——心頭的所有愁雲倏地煙消雲散。
她心底還有一個疑慮。
“那有易國是否尚存?有易國民和谷民們,如今身在何處?”
赤水女子獻笑道:“仙君不必擔心,在河伯的護送下,他們如今已遷徙至赤水以北,距我居住的鐘山不足千裡。諒上甲微有天大的本事,也斷不敢橫跨我們鐘山一族,南下赤水,殺下搖民國。”
宵明不明所以:“搖民國?”
“有易遷徙後,便換了國姓。遺玉同綿臣喜結連理,共建搖民。她倆還想着請二位仙君前去婚宴呢。不曾想你們早早便離開了。”
她瞧瞧宵明身後,疑惑道:“仙君,為何隻有你一人?還有那位從淵仙君呢?”
宵明怔住,現下隻覺難以解釋,郝然道:“想必他是在我這處受了什麼委屈,不願再同我一道則個……請你替我們向他們二人轉達一番賀詞——願搖民國日益興盛,再無災禍!”
赤水女子獻便不再追問從淵的去向,隻是鄭重作揖:“一定!”
巫相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終是憋不住了,詢問道:“有人管管我嗎?仙君,聽你方才的意思,難不成我近日将有災禍?”
宵明一往神海查驗,發現确有一萬功德到賬,欣喜不能,幾欲于赤水女子獻這報喜人結拜,差些便忘了要事。
經此人一提醒,才反應過來。
她輕叩石桌,指指那枚玉佩,道:“事不宜遲,我便長話短說了。巫相,你不久後,很可能會死去。如若你願相信我,請将這枚玉佩防止枕邊。它能讓你與另一人都提前看見之後的光景,如此一來可助你們避開禍事。這也是我為何趕來見你的緣故。”
須臾,宵明便同赤水女子獻齊齊朝巫相橫眉冷對。
這人竟是軟硬不吃,愣是隻認死理。
“哼!不管如何,我既不知事态的始末,怎地可能要将自己的命運寄托于一枚來曆不明的玉佩?”
赤水女子獻捶胸頓足,痛心疾首道:“你這人——真真無可救藥!我都同你說道确有這個儀式,到巧不巧仙君正好來此地搭救你,你還有甚不明朗的?”
巫相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固執地轉過身,連正眼瞧一眼桌上的玉也不願意。
這般固執,倒讓宵明回想起那個雨林,遺玉也是這般,不願輕信于她。
遺玉怎會忍心綿臣為她踏入渾水,萬劫不複?她将自己永生束縛在谷主之位,一來是避開王亥,二來便是不會讓綿臣知曉真相,而為之拼命。
畢竟有易國之于上甲微的勢力,無異于螳螂擋車。
宵明仔細琢磨一番,便能理解她那時所想了。
但她現下難以理解,既然赤水女子獻也算是半個觀旬儀式的知情人,巫相為何還是不願配合她開境?
便真要“一根筋”到如此地步,人生就此一回,也甘當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