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躺在一旁,俨然沒了生氣的小灰球,宵明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忐忑伸出右手,指尖放于他鼻下。
幸好,還有微弱的鼻息。
甚至鼻息還有愈發變強的迹象。
難道這西嶺的寒水,反倒能助他自行修複傷口嗎?
想來他的原身是蛟龍,應是如此。
頃刻間,她陷入一陣後怕——若非她走近溪流去捉魚,她怎能發現他! 她離開時,不是同他說過就在原地等候麼!
真真是不叫人省心!
往常她都需要和從淵一同結陣才能出境,此次觀旬更是奇怪,她竟成了秦國的司馬傾雲,還沒了靈力!
若倘若,從淵也在這離奇的境中交待了,她又該怎麼出境呢?
到那時,别說攢夠十萬功德救阿姊了,她恐怕連怎地回到仙界都不知。
不過,她心裡也終于放下一顆大石。
至少現下與從淵彙合了,出境之事,可以容後再議。
宵明倏地想到一個很嚴峻的問題。
之前小灰球的凄慘身世,她也看見了——在這個世界的從淵,恐怕也沒有靈力,甚至手無寸鐵,任人宰割……
這究竟是他在曆劫,還是他的過往?
恐怕,她還得照顧他一段時日。
待他恢複靈力後,再帶她出境。
她又轉而去溪裡捉魚。
好死不如賴活着,不管怎的,先吃點東西再說罷。
夜色正濃,薄霧不減。
宵明拿起一根長枝桠,瞅準一個小水花,就猛戳過去。
可惜沒有投中。
她又嘗試了一番,仍未果。
難不成,她真就沒有捉魚這方面的天賦?
宵明憤憤蹲下來,卻察覺到腳踝處刺痛不已,像是觸碰到什麼尖銳的事務。
她小心向下摸索一二,徑直将那尖尖的木枝抽出來,不由驚呼一聲。
原來她最初投出的枝桠,就已經戳中一條鲫魚了。
須臾,西嶺溪水邊飄來一陣魚腥味和燒焦味交纏的味道。
那氣味很是怪異,乃至叫人難以升起口腹的欲望。
宵明支起火堆,手忙腳亂地撲火。
她不過離開一會兒,尋思再割些空心蓮子草來,就不慎令小火冉冉升起,甚至延生出即将燎原之勢。
縮小版從淵掙紮着睜開眼,看着宵明面色郝然遞來一串焦黃的不明物,艱難吐出幾個字:“我……我不餓,你吃罷。”
很快他腹中就響起一道略顯局促的“咕噜”聲。
……
宵明也不知哪裡冒出的火氣,登時就将魚肉往他嘴裡喂。
“縱使我做的再難吃,你也得吃點!我可不想你餓死在這荒郊野嶺!”
隻見他咀嚼良久,才艱難吞下一塊魚肉。本以為他會面露難色,誰知他卻淡淡笑了。
宵明看着他的笑容,心裡升起一種莫名的情緒。
她從未在從淵臉上見過這樣的神情。
看似是劫後餘生的慶幸,眼底卻實則盡是苦澀和哀傷。
她再瞅瞅手中的焦黃肉幹,心中不免懷疑道,這真的能吃麼?
她狐疑地撕下一塊,于口中咀嚼,下一瞬就吐出來——“呸呸呸,快别吃了! 忒難吃了!”
他卻在宵明的注視下,一口一口吃完了魚肉,雖說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但總歸笑得很誠摯:“不,好吃的。謝謝……”
宵明無端生出一股負罪感。早知便再去捉條魚,重新烤烤了。
希望她烤的這條焦魚别把從淵噎死。
她還得靠着他出境呢。
小灰球皺蹙起眉頭,似是哪裡不大舒服。
但他忍了許久,也隻是輕輕咳嗽一聲,極力抑制住自己,并未發出太大的聲響,興許是不想表露出半分對方才那條魚的嫌棄。
倒真是個懂事的小孩,在這困難的境地,仍不忘照顧她脆弱的自尊心。
和那油嘴滑舌,不安好心的蛟龍判若兩人。
她頓了頓,再朝他靠近了些,忐忑問道:“你當真不認得我?”
小灰球愣愣看着宵明,小聲道:“我……不認得你。”
“那你叫什麼名字?”
“李昭。”
從淵都不記得她,想來他是來境中渡劫來了。
宵明暗道,李昭,這名字倒不像是個鄉野平民能取出來的。
從淵這蛟龍曆個劫也不忘挑個好聽的名,還挺周全。
既他記不得她,那她便也不強求給她灌輸天界冥界觀旬等等事情了。想來他一時半會也無法接受。
還是先讓他信任她罷。
雖說他是李家撿到的孩子,并不知血親是誰。但他婆婆對他不薄,所以他也算是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現下最需要的應當是安慰,和陪伴。
她拍拍胸膛,鄭重道:“那李昭……以後你便喚我姐姐罷。雖然你婆婆去世了,但以後有我一在一日,你也在一日!”
李昭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或許從她救他,到現在喂他吃食,他仍很疑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