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北挾持着李昭步步後退,急得嚷嚷道:“你站住!再過來,他,他就死路一條!”
她輕蔑地笑了,冷哼一聲,道:“堂堂一個雲中守,欺負個八歲小孩,算什麼本事?若不是我沒了靈力,你以為,你能拖到現在?”
“去歲甯州,我和司馬清風在前拼死殺敵,你卻躲在兵後,遲遲不出援兵。我們都是念在你膝下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童,而吳老将軍同我家父又一同上過戰場,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所以才在國君前頭為你求情,沒讓他降罪下來。否則,敵來不戰,是抄家的罪過!你當初哭着拜謝我們,說此番葉秦交戰定不會再犯——可結果呢?我不過離開幾日,就讓你撿了這個空當,當逃兵不說,還觀敵不語,害了我的兄弟!”
吳北聲音顫抖着,連連後退:“我……那又怎樣!你作為主帥,那麼久都不回來,兵中早就議論紛紛,誰知……誰知你是不是通敵!要不是你在葉國久待不歸,弱了士氣,又怎會打敗仗!你别什麼都推給我!我……我不吃這套!”
宵明氣極,冷笑道:“你又怎知,我不是提前備好的。”
吳北如同受了當頭一棒,踉跄幾步,差些摔倒,但仍死死拎着李昭的脖頸,沒有放開。
他更加色厲内荏,強裝鎮定道:“你别想騙我。”
宵明一步步朝他逼近,直視他的眼睛,朗聲道:“你不信,我便說給你聽。我早同司馬清風密談過,兵分兩路,一路随我悄悄潛入葉國,弄清楚形勢後幹掉城内強力兵卒,有一隊人被我安插在皇城的個個角落;另一路由司馬清風帶領,駐守在葉秦邊境,主帥不在,葉國必會嗅到動靜,沒多久就會派兵打來,但實際上秦國主力尚在,一旦雲中守的人發現大軍襲來,告知軍中,司馬清風便會号召兵卒迎戰,我軍早有準備,又怎會畏懼突襲?屆時被我安插在葉國皇城裡的兵卒聽到城外動靜,就會打開城門,一舉拿下國君。”
“可……可你并未告訴我……”
“多一個人知曉,這計劃就多一分風險!若不是相信你将功贖罪的決心,定不會懈怠,我又怎敢同他們謀劃此策!”
佛塔下突然聚集了一小隊人,皆穿着黑甲,腰佩利劍。他們一擡頭便看見樓閣上的情形,急忙上台階:“主帥!我們來了!”
吳北眼圈都紅了,滿臉猙獰,手中仍未放下利刃:“你叫他們退下!讓我走!不然我就殺了他!”
李昭脖間霎時滲出一道淺淺的血迹,但他愣是一聲未吭,隻是朝宵明輕輕搖了搖頭。
宵明默了默,沉吟不語,良久開口:“我的部下們不認得他,自是威脅不到他們。在抓一個逃兵,和救一個小毛孩之間,不消說,他們也會選擇前者。不如你放了他,将刀架在我脖子上。”
她說着,便一步一步走近吳北,并丢掉手中的刀刃。
佛塔内燃着微黃的光,燭光搖曳,襯着小灰球眼裡若有若無的光幽幽的,令宵明不由想起那人似笑非笑的眉眼。
他定定看着她,仿佛在走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吳北思索一二,下定決心,恨恨推開李昭,一把抓住宵明的胳膊,就想将刀抵在她脖子上。
宵明右肘猛地朝身後一擊,迅速避過他刺過來的刀刃,拉着李昭躲到一邊。但吳北也不是等閑之輩,在拉扯間,她的左胳膊生生受了一刀。
“主帥!”
“主帥!”
她的部下及時趕到殿堂外,“刷”的一聲齊刷刷抵在吳北脖子上,将他死死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放開!我可是雲中守!我爹是國君親封的鐵騎大将軍!你們,你們不能将我怎麼樣!”
衆人充耳未聞,紛紛看向宵明,似是在眼神詢問她該如何處置這人。
她擺擺手,道:“留活口,押走。現在就進京,面聖。”
“是,主帥。”
李昭時不時擔心地看向她,欲言又止。
外面這一路都是斷肢和猩紅的血液,宵明一行人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終于走至下一個村落。這裡尚未受戰火的侵襲,沒走幾步就能看見一個驿站。
他們雇了兩匹馬車。宵明和李昭一道,其他的部下一道,留了兩個部下在馬車後騎馬。
宵明坐在馬車裡,閉眼養神,唇色愈發蒼白。
馬車時而上下颠簸,時而左右搖擺。她隻覺心頭湧上一股不明的惡心,激得她眼睛一暈。
一雙小小的手掌急忙伸過來,将她穩穩扶住。
“姐姐。”
最後一道意識模糊前,她依稀瞅見一雙熟悉的眼睛,深幽不見其底,滿是關切和苦楚。
他的面容與從淵那厮的臉逐漸重疊,又緩緩分開……如此反複。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聽見一道低低的聲音,“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