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先回去歇息了。你……别想這麼多。明日事,明日再決定罷。”她結結巴巴地為今日的觀旬之境畫上句号,提步便要離開。
還沒踏出卧房,她便察覺到肩上一重。她不明所以地扭過頭去,發現自己身上多搭了一床被褥。
葉長照面上恢複了平靜,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
他眼裡帶笑,溫聲道:“仙君,明日見。”
宵明憂心忡忡地回到西甯汀,躺回床榻。
她又看了眼身側的被褥,仿佛依稀嗅到從淵身上的氣息,一股好聞的竹香。她心頭隻覺有不明的情緒在波動,如同白蟻在微熄的火炭上奔波一般。
子時四刻了。
她仍翻來覆去睡不着。
**
無人喚她。她一覺睡到卯時,醒來時無比慌亂——這一覺,怎地睡得這般久?
久到她都難以置信。
她倉促換好衣裳,推門走出小院,一地的落葉讓她不禁失神。
昨夜分明隻是微風,怎地這落葉卻堆積如山,仿佛很久沒有人打掃了一般?
宵明在院子裡踱步,也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迹。甚至是連個下人仆從都沒有。
她狐疑地去尋葉長照。她倒是還記得他的卧房在何處。
輕車熟路摸過去,一路也不見人。
她很快找到了一扇門。她還記得昨日在這個門口與葉長照周旋了幾句。
這是葉長照卧房的側門。昨日她也是從此處出來的。因為這要離她暫住的西甯汀近些,省得從正門繞一大圈。
宵明走至門前,輕叩門二聲:“殿下?”
無人回應。
她又喚了聲:“葉長照?”
皆無人應答。
她心裡隐隐覺着有一股不詳的預感,徑直推門而入。
屋裡一片死寂,并無人的蹤迹。案牍卷宗上布滿了灰塵,像是許久沒有人在這裡居住了。
宵明不死心地走去正門,尋思出了正門再去找找他。
這從淵怎地一聲不吭的,就不見了?也不同她說一聲。若叫她找到了,可要好好說道說道他。
她摸索到那扇門,卻發現推不開。
她匪夷所思,這門壞了?
宵明有了靈力,自是不缺法子。她凝決化作一片樹葉,從門縫之間輕飄飄地穿過去。
她見左右無人,即刻化為人身。
自己是仙君的身份不能讓宿主以外的人知曉。
唔,目前看來,雖然葉長照的侍衛阿溫似乎也知曉了,但他可以忽略不計。畢竟他認為她是個神棍,才不會相信她是天上來的這種勞什子鬼話。
她拍拍膝上沾染上的灰塵,回頭看去,卻愣在原地。
這門為何貼上了封條?
一個黑得瘆人的“封”字俨然印在粗條上,死死地封住了正門。
怪不得她怎地推也推不開。
宵明腦海裡倏地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她迅速飛身攀上屋檐,尋了個無人的角落一躍而下。
路上行人很多,她随意攔下一位,焦急地問道:“勞駕,今日是什麼日子?我出門忘看黃曆了。”
這小姑娘奇怪地看她一眼,道:“孟春朔七。”
宵明身形大震。
秦國十八年,春。
司馬傾雲進宮後,秦國君便下令司馬氏帶軍收服魏軍流寇,且——翌日處斬葉長照。
她盤算着日子,那日她身為司馬傾雲觐見秦國君,似乎便是,孟春朔七。
分明昨日還在冬月,怎地今日已到孟春了?
她心中不由浮起一絲懷疑,立即仔細地盤查全身上下一番,終于明白了什麼。
從淵這臭龍,哪裡是隻知曉了她的身份。他分明都修有靈識,且修為不淺。宵明忿忿地想:竟然能趁她睡着之際,悄悄給她施一個昏睡半旬的決,他可真有能耐。
隻是,她不能理解——他騙她作何?既然他已具有靈力,又怎會甘受凡人的壓迫。置身事外于他而言,豈非是再容易不過了!
現下是卯時二刻,司馬傾雲想來已入宮了。
她即便是入宮,恐也改變不了秦國君想殺葉長照的事實。
宵明決意去牢獄裡探望探望這傻龍。
在前去的路上,她一面歎氣,一面直搖頭:有了靈力做什麼不好,非要把自己作到牢獄裡。府邸被抄,人也入獄,他究竟圖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