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宮。
宵明上一回進宮,還是以司馬傾雲的身份。那時宮内所有人都站在葉長照的對立面,受司馬傾雲的言語挑撥,個個恨不得當場扒了她的皮。
可這回進宮,葉長照就站在衆人面前,卻也沒見他們沖上來。
宵明掃視宮内情形,頓時了然。
想來是這些屍位素餐的人礙于臨月公主在此,不敢對葉長照造次。
秦尋似乎根本沒将他們放在眼裡,隻顧着與從齊國而來的臨月公主交談。君夫人亦是如此。大殿下端端坐在西側,與驸馬劉霖交談着什麼,時不時飄來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面上還帶着戲谑的笑容。
司馬傾雲坐在暗處,閉眼修神,懶得理會周遭的聲響。隻是她往日裡腰間總挂着的佩劍,卻不見蹤影了。
隻有宵明一行知曉,她的浴月劍抵給葉長照了。
司馬刑隔着她坐得老遠,有一聲沒一聲地同太宰卿交談,也不知在談論什麼。許是與朝政相關的事。
恐怕真心實意期盼秦治響與葉長照回來的人,除了眼巴巴望着他們的少宰林宇,也就隻有秦治響的生母,周夫人了。二殿下貿然劫獄,她身為其母,也不能再坐在秦國君身側,隻能坐在角落。她本低垂着頭,看着茶盞中的倒影默不出聲。此刻一見他們進宮,旋即欣喜擡頭,看着秦治響的眼神裡滿是關切。
秦治響心知母後是因為他才受了委屈,不由攥緊了拳頭。
齊翎玉舉起茶盞:“在齊國呆久了,許久未喝到蓬山青,常常失落。這回來秦國,又喝到蓬山青,也算了了了我一樁心願。”
君夫人坐也端起茶盞:“眉歌,還不快見見你的姊妹。許久未見,你倆可以叙叙舊了。”
西側紗幔被微風掠過,顯現出南玶公主的身形。她與劉霖坐在一處,似是在如癡如醉地欣賞琴瑟,實則目光從未離開過葉長照。
聽聞君夫人喚她,她便順勢起身,施施然道:“臨月,你可算來了。妹妹聽聞你要來,歡喜得不得了呢!”
她邁着輕盈的步子,坐到齊翎玉身側,頗為熟撚地挽上她手臂。
齊翎玉卻不着痕迹地抽出手,面色不改:“眉歌的脾性倒是沒變。聽聞你新招了驸馬,可否讓我見見?”
劉霖連忙起身,換上一副和煦的笑臉,舉起茶盞示意。
齊翎玉隻是微微颔首,因為她瞧見宵明一行人進來了。
她喜笑顔開,吩咐人給她身側又放了塊軟墊,朗聲道:“怎地才來,來這兒坐。”
秦尋的笑容僵在臉上:“臨月公主興許不知,葉長照已不再是秦國的殿下,而是重罪在身的嫌犯。還是不要讓其近身為好。”
齊翎玉笑言道:“國君誤會了。我是喚那位明黃衣裳的仙君呢。”
此話一處,衆人霎時朝宵明看去,紛紛竊竊私語,神情各異。
秦國君與宵明俱是一愣。
宵明沒想到齊翎玉會直截了當點名她的身份。
這下……可是有些難做了。
她還沒來得及回複,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朝齊翎玉而去。
燭光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她如何能不接近?
方才還微微扶着葉長照的女子,下一瞬便鬼使神差地放下手,朝臨月公主慢慢走去。
衆人不禁小聲唏噓,暗暗揣測此位女仙與臨月公主的幹系。
她才邁出步子便後悔了。
隻是她才躊躇了一步,正想退回來,便被齊翎玉徑直起身拉了過去。
這架勢簡直容不了她拒絕。
秦治響恨恨地看她一眼,似是在心底給她判了死刑。此情此景,料想他必定是認為——她抛下葉長照投奔齊翎玉了。
宵明不敢看向葉長照的方向,隻靜靜地坐在齊翎玉身旁,決心眼觀鼻鼻觀心,一句話也不說,免得多說多錯。
齊翎玉上下打量她,眉眼含笑:“湊近一瞧,仙君可真是面相喜人,不知為何讓我很喜歡。”
宵明被她的笑容閃花了眼,忽然奢望着,若是她能一直在此境中也好。
能一直這樣近距離看着阿姊,同阿姊帶到一處,也是緊緊好的。
要不再委屈委屈從淵,晚些日子再救他從觀旬裡面拉出來?
她心裡這般想着,不由有些心虛,更不敢看葉長照了。
南玶公主瞧齊翎玉不理會她,卻理會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仙,面上浮現些許不悅之意。但她也不好當着衆人的面發作,隻吩咐人再為齊翎玉上盞蓬山青。
秦國君自是要維持一國的臉面,率先起身,恭謹作揖道:“聽臨月公主所言,閣下是位仙君。不知仙君前來,有失遠迎。敢問仙君為何下凡,又為何來此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