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腐朽滋味萦繞盤旋,微弱的光線照亮了暗室之中漂浮的粉塵,白茫茫的飄着像是霧。
暗室裡關了一個女人,鐵鍊将她的雙臂懸空挂起,整個人都陷入一種坐非坐,站非站的窘迫裡。
許椿白随着曳姬進入到了這個暗室裡,看着曳姬強硬地捏起了那女人的臉。
曳姬臉上粉墨精彩,發髻上滿是钗環。
而被她轄制的女人即便被曳姬硬生生擡起臉來,一雙眼睛仍然是向下的,渾身上下隻一件單衣,如同冬日随風飄落的殘葉。
“不想看見我嗎?阿翹也覺得姐姐現在面目可憎了?”
曳姬手上的力氣幾乎将這個叫阿翹女人的臉捏得變形,鮮紅的指甲嵌進了肉裡去。
明明曳姬看上去已經生氣了,阿翹卻還是沒有選擇開口說任何一句話。
她的沉默就能成為引爆曳姬情緒的導火索。
許椿白眼睜睜瞧着阿翹被曳姬的魔氣侵入她體内,渾身開始止不住的痙攣,隔着衣物都仿佛能看見血脈縱深之下魔氣的肆虐。
這個阿翹……隻是一個不能修煉的凡人。
所以魔氣入體對她隻是純粹折磨甚至不能将她轉化成低階魔修,魔氣一旦入體隻會向火一樣炙烤着她的魂魄,而她沒有任何辦法将魔氣排出體外。
當這一身的血肉被燒盡才算是終結。
曳姬,果然是個瘋子,竟然能這樣折磨一個凡人。
許椿白沒興趣觀摩曳姬淩虐人,心裡估算着時間換回實體好趁曳姬不備結果了她。
曳姬強行續命,修為必定大不如前,在四下無人時了結她是最好的時機。
耳邊女人的疼痛抽泣已經散去,許椿白再次聽到了曳姬的聲音。
“你恨我嗎?阿翹。”
曳姬此刻的臉上已經爬滿了妖異的魔紋,她體内的魔氣外洩嚴重才會如此。
實力越強的魔修對魔氣的把控也越為精準。
曳姬,此刻恐怕也是強弩之末了。
在狠狠折磨過對方以後再問對方恨不恨,許椿白想不出這樣問的理由。
答案難道不是肯定的嗎?
若有人如此待她,她必生飲其血。
輕雲峰的冷和熱疾的燥同時融于許椿白的骨血之中,使得她在少情寡欲的同時格外容易被挑起殺意。
無情是她的道,劍是她的器,這就注定了她若是行錯踏錯一步就可能真的淪為殺戮的機器。
數十年來凡犯她者,無一憐憫。
而被曳姬問着的阿翹還是沒有回話,她隻下意識地想将自己蜷縮起來,可惜有鎖鍊在,她隻是縮了縮脖子。
許椿白以為曳姬會再次惱羞成怒發瘋時,曳姬卻嗤笑了一聲,然後好似無趣般轉身走了,連魔氣都一同從阿翹的體内抽離了出來。
曳姬走了,原本許椿白也該跟着她走,可臨了她回頭望了一眼阿翹,最後在暗門關上後許椿白還飄在阿翹身旁。
這個世間不僅有修真界、魔界、還有凡間,凡間人大多根骨平庸,不能修煉,壽命短暫。
曳姬怎麼會是凡人的姐姐?
時間一點一點推移,許椿白終于化成了實體。
她的突然顯現把阿翹吓了一跳,嘴微微張開來,瞧着比方才曳姬在時要生動不少。
許椿白還沒有說話卻聽見阿翹怯生生的問道:“您是……仙人嗎?”
是神靈聽到了她的叩問顯靈了嗎?
許椿白望着她看上去還有些稚嫩的臉龐,沒有開口。
人在無力面對現狀時總寄希望于六界五行之外的虛無存在能幫自己,救自己。
覺得哪怕仙人能吹下一口仙氣來,也能讓自己使得自己走出低谷。
許椿白明明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明明她每一次都是自己從泥濘裡爬出來的,可她看着眼前的阿翹,從她滿是希冀的眼睛窺見了一點熟悉。
好似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這樣期待着有從天而降的神明拯救自己于水火一樣的似曾相識。
這個世界沒有神仙的。
許椿白心裡這樣想着,手上卻一揮手将鎖鍊劈開,扶住了阿翹道:“曳姬身上冤孽太多,我來收她的。”
她原以為她這樣說會讓阿翹高興,誰知阿翹聞言又垂眼不語了。
過了很久,阿翹坐到了地上,許椿白身上所散發出的青芒像是螢光一般照亮了她眼前的方寸之地。
阿翹仰着頭看着許椿白,像真将許椿白當成了仙人一般講起了曳姬和她的故事。
曳姬原來叫楚曳,阿翹叫楚翹。
她們是同母異父的姐妹。
曳姬的父親是某個流連凡間的散修,那散修在曳姬母親懷上曳姬以後就抛棄了她。
曳姬的母親無法,隻能匆匆再嫁了一個男人,成婚後沒幾年就又生下了楚翹。
楚翹出生沒多久,她的生父就再次抛棄了母女三人,她們的母親隻能帶她們生活在一個小河旁的一間破屋裡。
夏日曝曬,冬日嚴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