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第六名呢。”陳岚笑嘻嘻地給陳相捶肩膀，見陳相偏頭不語，又繞到另一側說：“第六名呢，娘。”

被女兒纏磨夠的陳相翻了會兒，把壓在底下的任命文書扔給陳岚，讓她快滾。

陳岚笑嘻嘻地接住了任命文書，沒有理會嘴硬心軟的陳相，當場就打開來看。

工部都水司主事，正六品。這可比陳岚考的小吏高出太多了，第一次做衙内的陳岚不太放心：“這合理嗎？”

陳相在陳岚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給自己沒見過世面的女兒科普：“工部都水司主事要出外差，是個吃力不讨好的活計，這位子空缺已久。”

陳岚也不管有多吃力不讨好，她有丞相娘，能吃力不讨好到哪裡去。拿着任命文書和陳相告辭，花蝴蝶似的飄走了。

第二日，陳岚去工部報到時才知道，由于今年雨水很多，黃河汛期将至，她明天就得随上官去黃河邊兒上修堤壩。

以及，都水司主事一職空缺是因為上一任主事去年修堤的時候突發洪水，她被淹死了。上官不忍，不願再招新人坐這個位置，現在工部人手短缺，才不得不招人填補。

饒是陳岚也吸了口氣，這聽起來也太難搞了，短命的職位長情的上司...

陳岚數了一下，黃河伏汛過後還有秋汛，就算秋汛不用守着，最快也得八月才回京了。一年至少出差四個多月，怪道沒人搶着來了。

告訴謝蘭淑這件事時陳岚還很愧疚，謝蘭淑懷着她的孩子，她卻不能時時陪伴。

謝蘭淑倒很體貼的樣子，讓陳岚在外照顧好自己，又疊了幾件他做的衣服塞進陳岚的箱籠裡。然後目光如水地吃了陳岚，反正第二天趕路可以補覺，陳岚也就由他去了。

第二天起來，陳岚上下都腫脹着，無奈地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和謝蘭淑分離，又把謝蘭淑搖醒，讓他上藥。

“蘭郎做的事就該自己承擔責任。”然後岔開腿，手支着身體坐起來，露出該上藥的地方，看着謝蘭淑一點點給腫了的地方塗藥膏。

陳岚恨不得官也不要做了，狠狠親了謝蘭淑許久，實在不能再耽擱了才起身。

臨走前陳岚不讓謝蘭淑送，讓他繼續補覺，她怕自己舍不得走了。

走前一天晚上陳岚還特地去許父院子裡說了話，托許父照看一下謝蘭淑，她把寶英院裡裡外外都讓謝蘭淑管着了。

許父聞言應下了，但并不認為謝蘭淑能出甚麼事，又問陳岚要不要再帶個小厮去。

陳岚不要。帶男人很麻煩，而且她去辦差，男人去了能頂甚麼事。

也不知道謝蘭淑在家還有沒有孕吐？陳岚攤在馬車窗邊透氣，她已經走了一天多，連路程的一半都還沒到，她已經被馬車颠老實了。

這還是在陳岚用了自家馬車的情況下，如果是公家的馬車，憑她的官級得和别人拼車的，陳岚不敢想。她現在由衷地敬佩現在還能騎馬，和人談笑風生的上官。

“嬌生慣養，似男兒般弱不禁風，真不知道把她塞進來幹什麼？自讨苦吃！”李員外就是長情上官，行事務實，很是看不慣陳岚這種勳貴女第。

張員外哈哈兩句，應和兩句：“似今日這般山路還要走好一段，到了地方也不知她還能不能下馬車勘測。”

官員出差曆來是到了地方先整頓休息，翌日拜訪地方官員，再行差事。李員外雷厲風行，不愛官場上的浮誇作風，她直接順道拐過太行山，要先勘一勘水情再去荥陽郡。

李員外性情耿直，當然不懂張員外的彎彎繞繞，冷哼一聲就宣布停止休整，繼續前行。

到了地方，天已經徹底黑透了。就停在荒郊野嶺，已經快到夏日，卻陰風陣陣，樹影橫斜。春雨請陳岚下馬車時，陳岚都不敢相信：“這是荥陽郡郊外嗎？”

路過的一個小吏員給陳岚解了惑：“這裡是茅津渡，李員外讓咱們在此處紮營，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勘測水情，再去荥陽郡。”

陳岚耳邊還能聽到濤濤水聲，可見離黃河很近了。陳岚雖然沒有野營過，但就在很可能被淹沒的河邊低地紮營，這對嗎？

小吏員雖然官職小，但已經不是第一次随李員外出黃河的差了。她見四下無人，悄聲和陳岚說：“李員外說咱們是來治水的，若是水情把握不準被淹死了也是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