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座上有防彈衣。”Riesling說。
姜然伸手從後座拿起防彈衣裹在身上,又順手拿起頭盔頂在了頭上。剛扣好扣子,車就沖進了一個民居裡,路隻有兩個車道那麼寬,左右兩邊的建築裡槍聲此起彼伏。路面被炸-彈炸得凹凸不平,Riesling把車開得飛快,經常會有失重的墜落感。
有一排子彈飛來,砸在了裝甲車的車門上,防彈的車門雖然不會被打穿,但車裡回蕩着震耳欲聾的砰砰聲。姜然害怕得捂住了耳朵。Riesling把油門踩到底,沖出了建築群,開到了空曠的戈壁上。
Riesling搖下車窗,點着了一根煙。
在戈壁的深處是ICARUS今晚的營地,ICARUS是阿裡米爾最負盛譽的雇傭兵團隊。在坊間傳言中,ICARUS是阿裡米爾最血腥的戰神軍團,Riesling是嗜血的撒旦。
然而,ICARUS的六個成員,不過是來自世界各地的曾經受過軍事訓練的女性,她們想要在男性的戰場上分一杯羹,這個秘密誰都不知道。
Riesling把車停在了另外兩輛裝甲越野車旁邊,Cleo正在值守,其他三個人在睡袋裡休息。
“她是誰?”Cleo用蹩腳的英語問。Cleo是彪悍的俄羅斯女人,她天生神力,能徒手把裝甲車掀翻。
“路上撿來的。”Riesling說完就向燃燒的篝火走去。
“皮膚不錯啊。”Cleo笑着,伸手要去摸比她矮一截的姜然的臉。
姜然躲開了,快步跑到了Riesling身邊。
“你什麼時候能送我回我的營地。”
“這要看你什麼時候能付百分之五十的定金給我。”
“你!你耍流氓!你不把我送回去我怎麼給你錢?”
Riesling聳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她坐在篝火邊,摘下手套,打開一個午餐肉罐頭,掏出軍刀把肉切成片放在篝火上的鐵架子上炙烤。姜然盯着烤架上的午餐肉,肚子發出如雷貫耳的喊叫聲。
Riesling偷偷笑着,拿起餐叉叉了一片肉遞給姜然。姜然的眼裡放着光,迫不及待地把肉放進嘴裡。被烤得吱吱作響的午餐肉在嘴裡爆出肉汁,她的耳朵不住地向這塊好吃的肉鳴笛緻意。
Riesling看着眼前因為吃到一塊肉就幸福地閉上雙眼的姜然,心裡升起一些難以名狀的情緒。來到阿裡米爾的這兩年時間裡,“能活着”這件事成了她最大的幸運,她早就忘記了被美食感動的幸福長什麼樣了。
“我們等會兒要執行一個護送任務,會路過一個離你們營地不遠的鬧市區。放心吧,我到時候會把你扔下車的。”
姜然癟了癟嘴,如果被Riesling丢在鬧市區,怕是又會被那些本地流氓抓住。
“你有紙和筆嗎?”
Riesling皺了皺眉:“我要那玩意兒幹啥?一邊兒開槍一邊兒寫日記嗎?隻有神經病才他媽寫日記。”
“沒有就沒有,廢話那麼多幹嘛。”
姜然掏出兜裡的一百美元,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紙質品,從篝火邊兒上扒拉了一塊燒焦的木炭,在左邊寫了“Ries”,右邊寫了歪歪斜斜的“姜然”兩個字。對折後把一張錢撕成了兩半。
“給。”姜然把寫着自己名字的那一半遞給了Riesling。
Riesling接過錢,看着上面的字,嘴裡嚼着午餐肉。
“這是欠條。請你務必送我回到營地,我欠你的錢一分都不會少。”
Riesling嫌棄地随手把這半張錢扔在地上。
“喂!”
姜然撿起地上的半張錢。
“這樣吧。那你送我回去,在支票簿上,你想寫多少寫多少。”
“喲,那您那支票簿肯定是假的。”
“我姓姜。”
“關我什麼事兒。”
“政府軍開的車,用的槍,喝的酒,全都是我家的運輸船運來的。”
“哦。”Riesling冷淡地應了一聲。
姜然無語地躺在地上,篝火噼噼啪啪地燃燒着,群星隐匿了蹤影,地平線上泛起了魚肚白。她相信Riesling是好人,但她又不得不正視Riesling的職業——雇傭兵。他們不受日内瓦公約的保護,自然也不受任何規則的約束,在戰地常常是殺人如麻的存在。
“喝咖啡嗎?”Riesling從後備箱裡拿出一個摩卡壺,一袋咖啡豆,還有一個手搖磨粉器。她把豆子倒進磨粉器裡面,慢條斯理地磨着咖啡粉。
“喝。”姜然坐直了身子,看着一絲不苟地磨着咖啡粉的Riesling,她的手指修長,指甲也修剪得很整齊,她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恐懼全都消散了。眼前的這個人,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存在,而不是一個冷血的殺人機器。
一陣小風吹來,戈壁上的沙土被吹起,姜然揉着被沙土眯了的眼睛。
“你的睫毛真長呀,和駱駝一樣,沙子一定不容易進你的眼睛。”姜然借機奉承着Riesling。
Riesling笑着。
“你為什麼要來這兒?”Riesling問。
“我想像我媽媽一樣,成為一個偉大的戰地記者。”姜然擡起頭看着遠方的戈壁灘,太陽快要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