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

早上8點，湯照眠拎着一個帆布挎包有氣無力地走進了刑警隊辦公區。今兒禮拜一，整個海港城從早上6點半就開始堵車了。她雖然多年來秉持着趕在早高峰前上班的原則，但還是被堵在了立交橋上，一腳一腳踩油門踩了一早上，她現在有點兒想吐。

辦公區裡，穿着一條破牛仔褲和綠T恤的梁三萬把腳丫子搭在桌上，嘴巴和鼻子像火車頭一樣往外冒着煙氣。

“梁三萬，要抽煙天台去。”

“三萬……”梁三萬眼淚汪汪地擡起頭看着湯照眠，“湯隊，你聽說了嗎？”梁三萬哭喪着臉。

“聽說什麼？”湯照眠癱在椅子上，掏出了手機。

“姜運亨通的股票上禮拜連跌四天，周五停盤了。監察機構披露說他們賬面上有30個億的虧空，要停盤檢查。”

湯照眠坐直了身子問：“你是買姜運亨通的股票了嗎？”

“嗯……”梁三萬從煙盒裡抽出來一支煙叼在嘴裡，點燃了打火機，但是他猶豫了一下，沒有去點煙，“這包煙太貴了，我要省着點兒抽才行。以後我大概是抽不起了。”

梁三萬學名叫梁成功，出生在農村，上頭有倆姐姐，都已經成了家。他爹媽之所以給他起名叫成功，不是因為他爹媽是什麼“大漢族主義”的奇葩，當然，他的腳底闆上也沒刻着“清明”和“反複”。

（有一次破了大刑案，大家一起在ktv玩真心話大冒險，喝high了的梁三萬曾經脫了鞋自證腳底闆确實沒有字。）

他之所以叫成功的原因很簡單。家裡長輩盼着能生個男孩子，冒着這樣那樣的風險，好不容易才生了他。他爹聽說生了男孩兒，一拍桌子，酒杯裡的酒被震得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跑到院子裡對着藍天白雲大喊：“我終于成功了！”

直到他媽問他爹孩子起什麼名兒的時候，他爹已經被“成功”這兩個字沖昏了頭腦：“就叫成功，梁成功！”

為什麼被捧着長大的梁三萬，會當警察呢？那是因為在他們村兒，當警察約等于光宗耀祖。當警察，出門不隻是橫着走，而是想怎麼走就怎麼走。在梁三萬考上警校的時候，他爹請全村人吃了飯，目的就是為了通知大家——他以後出門走路的方向可能是多變的。

然而，考上警校離開了小鄉村的梁三萬，走在高樓林立的繁華都市裡時，他才清楚地知道。村子裡那些寫着Sports的鞋并不能拿來運動，寫着Fashion的衣服也全都與時尚無關，名為成功的自己，其實隻是Loser。

言歸正傳，梁成功是怎麼成功變成梁三萬的呢？

梁三萬的人生小目标就是在30歲前，達到稅前月入三萬。

他曾經算過一筆賬，要是想在35歲的時候有資格成為房奴，而且是在海港南灣遠離市中心的那種房子的房奴，他必須得有将近150萬的首付。從家裡那50萬，自己攢100萬，5年時間怎麼在稅收和生活成本雙高的海港城攢下這份兒錢呢？機智的梁三萬學會了炒股。

沉迷炒股這件事情，直接耽誤了他在半年前提任刑警隊長。但他炒股炒得風生水起，将将就要實現自己的人生小目标，所以也從來沒在意過這件事情。

但姜詠澈是在非交易日被擊殺的，社會，各界媒體都有充足的時間來為股價下跌做準備。梁三萬失去了作為警察最先知道這件事情的先機，在周一的時候，他雖然立即挂單賣出，但是沒有人願意接盤，一直無法成交。連續四天跌停，正梁三萬已經變成了負梁三萬。

“成功啊。沒事兒啊，錢沒了還可以再掙。”湯照眠起身走到梁三萬身邊，輕輕拍着他的肩膀，梁三萬抱着湯照眠的胳膊抹眼淚。

“湯隊早上好。”小馮拎着兩個雞蛋灌餅，穿着他的限量版全明星球鞋上了樓。

“早。”

“三萬哥怎麼了？”

“三萬……”梁三萬一聽見小馮叫他三萬，馬上又擠了不少眼淚出來。

湯照眠看着一臉懵逼的小馮，龇着牙搖了搖頭。

“成功哥，别難過了，您還沒吃早飯吧，這個是給您的。”

梁三萬立馬坐直了身子，接過雞蛋灌餅：“謝了兄弟。”

“湯隊，這是孝敬您的，兩根腸，多放辣。您請慢用。”

“謝啦。”湯照眠接過香噴噴的雞蛋灌餅。

小馮看着倆人吃着香噴噴的雞蛋灌餅，含着淚，聽着自己咕咕亂叫的肚子，默默轉身又下了樓。

警局樓下常年有個賣灌餅的攤子，夫妻倆經營，小馮每天早上都會吃他們的灌餅。經年累月，也吃出了一些家的味道。

“喲，小馮啊，現在倆灌餅都不夠吃啦？”

小馮撓了撓頭，拿着10塊錢，放進了零錢桶裡，又從裡面拿了2塊錢零錢出來。

“第一個好了，第二個再等等啊。”阿姨笑嘻嘻地遞給小馮一個灌餅袋子。

正當小馮站在灌餅攤前吃着灌餅曬着太陽的時候，警局的院子裡突然想起了警鈴。

小馮攥着手裡的灌餅，撒丫子就往回跑。

“诶，小夥子，你的灌餅。”

“明天吧劉嬸。”

小馮剛跑到院子裡，湯照眠的車就已經開了出來。

“上車。”湯照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