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罪惡了。”藍雲心一邊吃一邊摸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我這樣就沒法靠賣肉掙錢了。”
Riesling挑起鴨腸在鍋裡涮着,轉過頭嫌棄地看了一眼藍雲心有些平的胸,一言不發地埋頭吃着剛燙好的鴨腸。
“隻要你不觀測,你肚子上的肉的狀态就不會坍縮。就可以永遠保持在一種,怎麼說呢,有無疊加的狀态。”藍伊一放下筷子,一臉認真地說。
【巴黎】
下午三點,何歡走進了坐落在塞納河畔的巴黎現代藝術博物館,今天這裡有曾梵志先生的大型回顧展。兩年前,他的作品《最後的晚餐》——長将近4米,高2米多的巨幅畫作,在蘇富比拍出了1.8億港币的天價,這讓他在海内外名噪一時。
今天的展覽除了包括幾幅他在九十年代年代時畫的“面具系列”、兩千年初時創作的“無題系列”,還有不少近期的新作。
來看展的大多數是外國面孔,何歡穿着一件長風衣背着帆布包獨自行走在畫廊裡。她喜歡看這種時間跨度很長的展覽,那感覺就像是走進了一個人的内心世界,畫布上的每一筆都像是他們心髒上的毛細血管。
她在藝術審美上有着明顯的偏好,她不喜歡或者說是不屑于那些熱衷于表達小我的當代畫家,她覺得那些人是自私、脆弱又孤獨的可憐蟲。在她的世界觀裡,真正的畫家,關心的應該是整個世界,關心家國,關心人類,唯獨不應該沉迷在靠表達自己騙錢的快意人生裡。
她常常通過看各個當代藝術家的畫展,來推測這個世界是否還值得她去拯救。隻要還有人在思考,人類就不是一條無可救藥的蟲子。這就是她偏愛曾梵志、嶽敏君這類當代畫家的原因,她能從他們的畫作當中,感受到他們對世界的不滿和思考。他們企圖用某種猙獰的面孔,暗喻的手法來告訴其他人這個世界、這個時代的樣子。
何歡止步在一幅名叫《從1830年至今》的畫作前,這是他受盧浮宮之邀,對德拉克洛瓦的《自由引導人民》進行再創作的産物。兩幅畫的尺幅等大,原畫中的人物群像被高度抽象的風景線條替代,中心位置的自由女神被解構成了白色的雕塑,冷峻蒼茫的視覺感受讓她掉進了回憶當中……
十年前,她被外派到俄羅斯的一個軍事學校裡學習,她和其他八個同期的學員一起坐着一架直升飛機到了俄羅斯邊境,然後坐上了一輛四面漏風的裝甲車。
她們裹着厚厚的軍用棉襖擠在裝甲車後面,西伯利亞的冬天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冰天雪地,路面崎岖不平,不論白天黑夜,車總是晃悠個不停。他們不出意外地迷路了,大雪蓋住了所有人類活動的蹤迹。
司機停下車,站在茫茫的白雪裡,靠在車門上抽了一支煙,跟坐在副駕駛一個始終背着槍的年輕男人說了幾句話。然後敲了敲裝甲車的鐵殼,車上的九個人全都下了車。
這時何歡才發現他們前面停着另一輛裝甲車,車上兩個穿着軍裝的人已經死了,他們身體僵硬成了冰柱。如果現在用工兵鏟随便敲他們一下,他們就會像玻璃一樣噼裡啪啦地碎成渣子。
他們合力一起把那輛車上的食物搬到了自己的裝甲車上,四箱面包,兩箱不知道是什麼魚的魚罐頭。除了食物以外,還有兩桶備用的汽油。
車繼續颠簸着向一個方向進發,車廂外仍舊是暴風雪,一天24小時隻有天亮了了天黑了的區别,何歡不停地查看着手腕上的機械表,在時針指向1的時候,司機停下車,招呼他們下來生火做飯吃。
說是做飯,其實隻是支起柴火,用汽油引燃,加熱一下已經凍成一塊冰磚的魚罐頭而已。車上總共11個人,他們把五塊魚罐頭丢進一隻鑄鐵鍋裡,放入足夠多的雪,加熱後熬成魚湯,平均分配給每個人。
這樣的魚罐頭湯吃了整整兩天,他們在第三天的夜裡,擠在一起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聽到了除了暴風雪以外的人聲,緊接着這輛裝甲車開進了一個地下建築裡,暴風雪的聲音戛然而止。這個地下建築隔絕了地面上的一切,每一道門,不論大小都需要刷卡才能通過。
從那天以後何歡再也沒見過太陽,九個人一直在這個地下建築裡學習和生活。當何歡的機械手表的時針第396次指向1的時候,九個人剛剛完成了一次情報破譯的測試,摘下耳機,警報聲突然響起,一群戴着頭套全副武裝的人沖了進來。
何歡被打暈,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她被綁在了下水道的鐵管上。
“下午好。”一個熟悉的女聲把她從遙遠的記憶帶回到當下,她周圍仍舊是畫廊潔白的牆壁,說着法語的男人和女人駐足在畫作前。
“老師。”何歡回過神來,看向了聲音的主人,禮貌地打着招呼。
林調查長微笑着點了點頭,她今天穿了一件駝色的寬松高領毛衣,黑色的闊腿褲,戴了一頂絲絨質感的漁夫帽,腳下是一雙淺紫色的尖頭高跟鞋。
“天氣已經轉涼了。”林調查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