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倆人從槍聲的驚吓中回過神來的時候,那輛SUV已經不見了蹤影。
“你沒事兒吧?”湯照眠扶着車身,看着對面的藍伊一。
“沒事兒,你呢?”藍伊一直起身。
“能行。不過,現在這他媽是什麼情況啊?”湯照眠看着被打爆了的車胎,又狠狠地踹了一腳。但因為下腳太狠,疼得抱起腳,在原地轉圈跳。
“诶?不對,她哪兒來的槍?是你的另一把配槍嗎?”湯照眠像火烈鳥一樣單腳站定,若有所思地說。
藍伊一沒有回答,隻是搖了搖頭。她靜靜站在山頂呼嘯的風裡,垂眼看着放在副駕駛座位上那包被牛皮紙小心包好的牛肉幹。
湯照眠放下腳,彎腰接起嗡嗡響着的手機,沒好氣地說:“喂,小馮。我交代三件事兒,你丫給我豎起耳朵聽清楚了。第一件,目标車輛現在從山上下去了,走了北邊那條路,立刻馬上向指揮中心請求武裝過來,給我把這座山圍了。第二件,讓技術部重新搜集上回因為影響執法被我逮回隊裡的吳缺的全部資料,五分鐘内發到我手機上。第三件,你派一輛車到山頂來接我。聽明白了嗎?”
“可是,湯……湯隊……”
“有屁快放。”
“資料要是……往您手機上發,恐怕……會……那什麼……違反……數據保護條例。”
“現在怎麼突然帶腦子了,平時怎麼沒見你用啊。别他媽廢話,趕緊,立刻,馬上給我執行!”湯照眠摁掉電話,把手機扔在了車座上。可憐的灰色手機在皮質座椅上彈了彈,屏幕變黑了。
和湯照眠的氣急敗壞形成鮮明的對比。藍伊一仍舊有些木讷地站在風裡,她自己都形容不出來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麼。
不是擔憂的,也不是歡喜的,既不是驚訝,也不是害怕。她的思緒像是一根五彩斑斓的繩子,紅色的憤怒,藍色的猶豫,黃色的暴戾,橙色的繁榮,紫色的神秘,白色的冷峻……它們全都擰巴在一起,說不清,道不明。
風聲灌進耳朵裡,她仿佛能聽見不遠處海灘上幹燥的柴火燃燒時噼啪的爆裂聲。
她轉頭望着海邊被熊熊燃燒的火人照亮的天空。陷入了記憶的深處,小時候的某個陰天,一個叫非非的小妹妹拉着她去看火燒雲。小妹妹的眼睛明亮極了,像是山區夜裡綴滿繁星的夜空。她天真地以為火焰可以通天,燒到海港城雨季時天空中密布的雲朵。
她現在在哪兒呢?
火、尿床、虐待動物。這是藍伊一成年後對這個小妹妹的标簽化的記憶。同樣被貼上這三個标簽的還有連環殺手。
不知道是出于什麼樣的執念,藍伊一這麼多年來一刻不停地收集在全球範圍裡收集連環殺手的信息,甚至為此成為法醫,始終杳無音訊。
反倒發現這些年女性殺手越來越多,原因也簡單,首先,女性殺手更容易僞裝。女性可以輕易僞裝成男性,但幾乎沒有哪個男性能靠僞裝成為女性。再者,面對女性時,人們總是更容易放下警惕心……
“伊一,伊一?”
“嗯?”聽到湯照眠的叫聲,藍伊一回過神來。
“你還好嗎?”湯照眠一邊用餘光掃着正在撥号的手機屏,一邊關切地望着失神的藍伊一。
“嗯。”藍伊一點了點頭。
湯照眠剛想開口說什麼,電話裡就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湯照眠看着藍伊一指了指手機,“喂?趙隊長,這麼晚打擾您我可真是不好意思……”
藍伊一拿起那包牛皮紙袋包裝的牛肉幹,小心打開,從裡面拿了一條出來,放在嘴裡嚼着。煙熏的味道濃郁得恰到好處,她看了眼包裝上的字,上面印着店名“老高牛肉”,底下還有詳細的地址和店裡的聯系電話。
“地址:海港城南灣圖書市場西邊的無名小胡同裡50米。”藍伊一看到這個被打印在牛皮紙上的帶“的”字地址,有些哭笑不得。
她重新疊好牛皮紙袋,放回車座上。接着,拎出來放在副駕駛前的沉甸甸的箱子,咔啦一聲打開鎖,從裡面拿出一副手套,還有一些小型工具。自顧自地舉着手電筒,蹲在了被打爆的車胎旁邊。
湯照眠從車那頭走了過來,靠在車上看着埋頭工作的藍伊一。
“你看到那個人的臉了嗎?”藍伊一嘴裡嚼着牛肉幹,手上仍舊忙活着。
“看到了。”湯照眠靠在車邊,抱着手臂。
“卡西莫多。”藍伊一自言自語地說。
“嗯?”湯照眠頭頂畫滿了問号。
“鐘樓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