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友源的話語擲地有聲,而後十餘個人魚貫而出,從四面圍住了考場,嚴密監視。這些人是譚友源自己帶的随從及向平溪縣縣令抽借的衙役。
堂下的考生們神色各異,譚友源目光如炬,在衆人臉上細細掃過。
而後,考試正式開始。
這個朝代女子不能入仕,為了隐藏身份,許清徽決定還是使用化名許罄,以男子身份參加考試。
而因為時節不太平,很多人本就因災禍流離失所,失去了身份憑證。所以當下選拔人才主要還是依據實力,隻要有能力,便可聘用,之後再補全戶籍或另注冊新戶籍。
這種靈活和偏人性化的處理。也使得許清徽避免了因身份而遭到嚴厲盤問。
這場考試為筆試,時間限制為一個時辰。試卷下發後,許清徽發現,題目主要為物候和算術題。
物候涉及水文、天象、氣候、節氣等方面的内容,主要是為了更好地為農業生産活動服務;而算術題則是基礎的算籌記數、勾股定理、盈不足術等内容,考察對基礎算術知識的了解、掌握與運用。
這些題目于許清徽而言,确實有些小兒科了,她掃過一遍試卷,對答案便已心中有數。
而自昨日的夢境之後,許清徽早已意識到,她已經會寫這個時代的字了,更準确地說,是她繼承了夢中那個女子寫字的能力。
夢中那個女子,就像是在這個世界上活過的另一個她。
許清徽有種直覺,她的穿越可能并不隻是一個意外。真相究竟是什麼?關于這一切,她一定會想辦法弄清楚的。
許清徽按照感覺,在紙張上隽寫下答案,筆下的字端方清秀,是标準的閨中小姐練習的簪花小楷。
可是許清徽對這字并不是很喜歡,于她而言,這字過于端莊了,甚至端莊得有些刻意。
許清徽雖然外表看上去很溫吞,一般也不會與人起争執沖突,但實際上她是内心非常有自己想法的人。她與人少起争執沖突,不過是因為那些東西對她而言都無關緊要,随别人怎麼想怎麼做。
但一旦涉及到自己真正看重的東西,許清徽卻會比任何人都執着堅定,百折不饒,也不會因為别人的目光動搖她自己的意志。她是那種内在有着自己韌性與個性的人。
許清徽突然想起了沈懷川的字。
沈懷川的字有風骨在裡面,不谄媚不落俗,筆走龍蛇,傲然自立,就像他那個人,如竹如柏。
她好像突然就知道自己的字該怎麼寫了。
隻見許清徽改變筆鋒,簪花小楷變得流利飒爽,一撇一捺出可見落筆者的自信與雄心。
時間在一點點推移,考試過程中,有人快速答完,提前交卷,也有人作弊被抓、被塞住嘴巴而後拖了出去。
許清徽雖然知道字該怎麼寫了,但奈何毛筆使用得還不是非常熟練,所以寫字速度有些慢,同時還需要循着古人的習慣,将計算過程用古算術演繹出來、以免現代算法考官看不懂,影響她的成績,所以最後堪堪卡着時間答完。
試卷被迅速收了上去,考官即刻批改、然後公布成績,衆人在庭中等候。除去作弊被帶走的人,此時僅剩二十三人了。
許清徽複盤了一下,對自己的答案還是很有信心。
約莫半個時辰,有考官過來,公布進入最終面試的九人。
許清徽果然在其中。
筆試通過的人,中午可在縣衙用飯,以便于下午及時參加面試,其他人則自行離開,不能逗留。
他們被帶到了縣衙的食堂用飯,許清徽算是體驗了一把古代縣衙的大鍋飯,感覺很是新奇。
隻是大廚的手藝,可能确實不敢恭維,她這個不挑剔菜的人,都有些難以下咽,隻有其中一道炖白蘿蔔感覺還行。
一同留下了的其他人都很友好,但同時也都帶着對下午面試的忐忑以及期待。
下午的面試在二堂中進行,被喊到名字的人依次進去,其他人則在外等候,彼此隔開,探聽不到内容。
許清徽為前面被喊到的人加油打氣,沒想到将所有人都送走了,她是最後一個面試者。
喊到許清徽時,她正蹲花壇旁的地上數螞蟻。
許清徽起身,拍幹淨身上沾到的灰塵,整理了一下衣冠,坦然走進了二堂。
主考官譚友源端坐于木制高台之上,兩側各坐了一個副考官,三人身後是若幹随侍的随從。
其他人都神情嚴肅,可能是因為幾輪面試已面有倦色,導緻神色更加不善,看架勢确實有點唬人。
而坐于主位的譚友源雖面有倦色,但臉上還是帶有一絲笑意,令堂中氣氛不至于過于嚴肅。
許清徽坦然走到高台之下,對着幾位考官恭謹地行了禮,靜靜站立,等待被提問,沒有太被考場氛圍影響到。
譚友源掃視了許清徽幾眼,又翻看了許清徽先前的筆試答卷。
在譚友源看來,他一開始其實對台下這個偏瘦的年輕人并沒有什麼期待,但本着廣交善緣的想法,讓他決定還是給這個年輕人一個機會。
但這個年輕人的筆試答卷,出乎意料地回答得不錯。
其中有些内容的解法,巧妙甚至前所未見,令他們幾位考官都很驚奇。
所以幾位主考官一緻決定,将這個年輕人留到了最後,并進一步測試他的能力。
“許罄,本官且先問你,若要開展一項水利工程,需要考慮哪些因素?”譚友源開口詢問。
“你可以思考半盞茶的時間,再行回答。”
半盞茶的時間剛好是五分鐘,這是給了她五分鐘的準備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