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問渠同許清徽和王洽解釋到:
“吞龍江北岸的風平渡,恰好位于高安縣與田良縣縣域的交界處,所以兩個縣便一起出資,修建了這處渡口,共同管理與使用。”
“這風平渡一路向西,便都是高安縣縣域;一路東去,便是田良縣的縣域。”
“這修建的長堤,兩個縣的縣令誰也不願輸了誰。便都卯足了勁,将堤壩修築得又高又堅牢,所以這吞龍江北岸,才有如今這一派和平繁榮的景象。”
鄭問渠沒說出的話也不言而喻。
決堤的是南岸,受災逃難的百姓,也皆來自南岸的龍栖縣。
三人下了閣樓,沿江邊徐行聊天,溫柔的江風似将這些日子人内心的焦躁都撫平了不少。
突然一個婦人尖利凄惶的哭喊聲和呼救聲刺破了江面的平靜,江邊柳樹上停落的鳥都被這叫聲驚起飛走。
許清徽三人亦被這聲音驚到,相互對視一眼後,連忙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趕去。
卻在岸下一座淺灘處瞧見了一艘側翻了的小船。
小小一艘船正常情況下,應該是最多隻能乘坐十人,此刻卻承載了近三十人。
古時的渡口分為官渡、民渡和私渡三種。
像風平渡這種,就是由官府劃地修建,官府派人管理,并主要供應與滿足官府渡江需求的官渡。
民渡則是由富商出資、或地方集資修建,供來往行人及貨物使用的渡口。
私渡是私人出資設立的渡口。
官渡和民渡都是免費提供使用,唯有私渡不同。
私渡的擺渡人對過路人收取一定的擺渡費用,他們也主要以此為生。
也正因此許多官渡、民渡不會接或不敢接的活,唯有私渡敢幹,比如偷渡。
看這船的體量和船上人的衣着裝扮,這正是從江對岸的龍栖縣偷渡過來的難民。
不知道這小小一艘船,是如何載着這近三十人,生生橫渡了這橫無際涯、一望無際的吞龍江。
那船有驚無險地渡過了蒼茫的江面,卻在江岸邊一處淺灘處側翻了。
他們是想在此下船,偷偷上岸。
卻沒想到這處淺灘乃是最近才被沖積到此堆積起來的流沙,才踩上去沒幾個人就塌陷了,下船的人拖連着船一起翻了。
船上不少人還沒來得及下船,一齊都被掀落在了水中。
善水性的成年人拖帶着身邊人都遊到了岸邊,倉皇逃到了岸上。
此時卻還有一個小孩,正奮力在江流之中哭喊掙紮。
或許是身體太輕漂的緣故,那個小孩被岸邊的江流裹挾,離岸邊越來越遠。
看似平靜祥和的江面,正冷漠無情地吞噬着一條鮮活的小生命。
“孩子,我的孩子!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他還沒有五歲啊!”
那個聲嘶力竭哭求着的婦人,正是小孩的母親。
她和同伴一起被掀翻下船、掉入江水中。
事情發生得太猝不及防,水中她奮力想抓住自己的孩子,卻被水波和周圍的人群沖散。
她被周圍人拖帶着到了岸邊。
或許是孩子身形太小的緣故,被遺漏在了衆人視線之外。
婦人在岸上找了一圈都沒有看見自己的孩子,等她的眼睛再尋到孩子時,孩子已經被水流沖走,遠離了衆人。
婦人肝膽欲裂,就要跳下去救他,卻被周圍人攔住。
周圍也沒有敢下水的人。
他們已在江面上提心吊膽地漂流了快一天一夜,早已身心俱疲,而小孩又被江流沖得太遠。
好不容易才脫險上岸,他們沒那個膽子冒着這麼大的危險再跳下去救人。
鄭問渠的速度遠快于許清徽和王洽二人,到達江邊後他沒有絲毫猶豫,徑直跳入了暗流洶湧的江水之中,如一尾矯健的魚朝小孩遊去。
見狀婦人終于情緒穩定了一些,雖然仍舊淚流不止,卻沒有再掙紮着死死要跳下去。
“有官兵過來了!”一人突然驚呼。
可能是這邊動靜太大,渡口邊負責巡查的官兵已朝這邊走了過來。
見狀許多偷渡的難民趕緊離開岸邊,逃離官兵的視線,開始了他們下一輪的流亡。
許清徽和王洽接替了那些人的位置,拉着想下水的婦人。
難民中還有一個一個年輕的小姑娘也沒走,一直在身旁陪着她,剛也是她一直死死拽着婦人。
那個年輕的姑娘正是這名婦人的小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