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齊雲寨的山賊也遭了洪澇,希望羅知縣能注意防範,莫要讓山賊下山驚擾了百姓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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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徽沒有想到,自己連縣衙都沒進,就直接被發配到了河道清淤泥。
鄭問渠和王洽自然也在一起,三人剛剛好組成了一個小隊。
六月的暴雨急烈,太陽也熾熱,今天就是這麼一個大晴天。
三人正在幹的事情俗稱“撚河泥”。
主要工具就是一艘小木船和撚篰。
撚篰是由一隻用竹篾編制的、形似蚌殼的夾篰和兩根俗稱“撚杆”的竹杆組成。
小木船左舷頭的中艙和中艄艙之間各安了一隻樹丫做的攀鈎。
鄭問渠和王洽一人站在船頭、一人站在船尾。
兩人同時将篰插入河底,然後分别将右手杆和左手杆放入攀鈎中,撐開杆和篰,按一定方向搖動攀鈎帶動杆和篰、攪起底部淤積的河泥。
等船行了一定距離,無論篰中裝了多少河泥,都将撚杆合攏到一塊,閉合篰口,将其移動到船舷邊上提起來。
當夾篰剛剛露水面約一半時,兩人同時用雙手迅速将撚杆靠舷借力把夾篰壓提出水面,撐開杆、篰,使得河泥能流入中艙。
如此重複操作,直至艙滿了,就回到岸邊。
然後将撈起的河泥鏟到岸上,由許清徽負責攤開晾曬至幹,然後将幹燥了的河泥運到河邊儲存河泥的倉中,防止再降雨時泥又被沖回河中、白幹一場。
同時河泥中有很多豐富的營養物質,對附近的居民而言是非常有用的養料。
所以河泥運到倉中儲存起來,也可供周邊農業勞作的村民取用。
等到又将一船河泥運到岸邊,鄭問渠按不住咆哮了一聲,丢棄手中的竹竿,跳到岸上就地躺了下來,不顧地面已被太陽考得滾燙、還有滿地髒兮兮的河泥。
他本以為自己滿腔抱負和才華,來到龍栖縣後定會大展拳腳、好好成就一番作為,比如修建堤壩、保護百姓什麼的。
沒想到來這裡幾天了,他卻一直在清淤泥。
除了清淤泥,還是清淤泥!
許清徽和王洽對視一眼,都笑了出來,手中的活沒有停。
“我們就不能去找杜縣丞,讓他給我們換個更重要些的活麼?”
鄭問渠煩躁地胡亂柔了把自己的頭發。
為了方便,三人都将已原先的長發剪去,換了個利落的打扮和發型。
鄭問渠口中的杜縣丞,名為杜衾年,正是三人現在的頂頭上司,也是龍栖縣負責此次災後重建事務的主要官員。
“清除了此處的淤泥,積水就能早日排出去,就能使百姓少遭受些澇災。這個活不也是很重要的嗎?”
許清徽埋頭将新撈上來的一攤泥扒拉開,背對着鄭問渠說道。
王洽駛着小船在河道中巡遊了一圈,朗聲道:
“這段河道的泥清得差不多了,順利的話今晚就可以回去了。”
聽完二人的話鄭問渠重重歎了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又繼續幹活了。
三人之所以現在會出現再這裡,還要從三天前說起。
三天前,他們三人随譚友源自風平渡口渡江,抵達龍栖縣的盤龍渡口。
下船後,譚友源帶人卸糧,将糧食轉運到官府的糧倉。
而他身邊的随侍過來告知三人,自行前去尋縣丞杜衾年報到。
三人費了一番周折,終于是尋到了杜衾年。
而當時杜衾年非常忙碌,他們連杜衾年的面都沒見到,領了幹糧就被派了過來清淤泥。
好在幹了幾天,這處河道的淤泥也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夜間,三人趕回了杜衾年的駐地,還是沒見到杜縣丞。
聽說是明日要放糧,杜衾連夜趕回去、為本處災民領救濟糧了。
然後三人又被派去清理下一段淤泥了。
鄭問渠表示非常崩潰。
不過好在今晚算是可以在駐地暫時休整一下了。
說是駐地,不過是以一處舊廟為中心,然後在周邊臨時搭了可以遮陽避雨的草房子。
聽其他清淤的人說,最長的已經過來清淤兩個多月了。
隻是也沒見水怎麼消。
而且随着降水越來越多,水位上升,清淤是越來越難了。
這些信息使許清徽有些吃驚。
她本以為是剛開始清淤,沒想到已經進行這麼久了。
這麼久還沒有效果,中間肯定是有環節出了問題的。
“鄭兄,你是不是帶了龍栖縣的地形圖過來?”許清徽問鄭問渠道。
“是啊。”鄭問渠從包中翻出了地圖,遞給許清徽。
“大家剛才說清理過哪些河段的淤泥,可以再說一遍嗎?”
許清徽将圖在地面鋪好,借着微弱的火光,根據其他人的描述,在地圖上圈圈劃劃了起來。
衆人感到好奇,不少人都圍了過來,想看看她是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