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舉掂量掂量了那銀子的分量,又擡眼瞅了許清徽一眼,熟練地将銀子塞進了懷中,卻并沒有接話。隻是斜眼瞅着她,像在打量什麼貨物。
“人既然死在了春風樓裡,我等自然脫不了幹系。隻是便是判個死,也得讓在下做明白鬼不是。還請大人仔細調查,若是我等的問題,在下定會随大人回去,任憑處置。”
見銀子似乎起到了些效果,許清徽接着陪笑道。
“人是在你們店裡吃死的,還能有什麼誤會!具體因由我自會詳查,何時輪到你指手畫腳?還是說,你覺得我辦案需要聽從你的指教了?”
趙舉的回應卻仍舊厲色。
見趙舉拿了銀子卻仍舊沒有好說話的意思,許清徽明白今日這一劫橫豎是躲不過去了,立刻改口道:
“大人英明果斷,我自願随大人前去配合調查。隻是鋪子裡的夥計無辜,可否放了他們?”
“焉知這些人裡有沒有從犯,放走了從犯這罪過你擔當得起嗎?”
許清徽的神色一僵,竟是要将鋪子裡所有的人也一同抓走?
這麼大的動靜,背後之人究竟是有什麼目的,還是說這清川府城的吏治已經混亂至如此地步了嗎。
“讓讓,勞駕讓讓!”
就在此時,一個背着工具箱的人從人群中擠了進來。
他身上的衣衫都皺在了一塊,頭上的帽子也斜在了一旁、搖搖欲墜。
看見了他的人都連忙掩住口鼻,回身避開,像那人是什麼不詳晦氣之物。
終于擠進來時,他仍舊沒收住力道、用力過猛,一個踉跄險些栽倒在地。好在最終還是及時穩住了身形。
他一手胡亂扯了扯衣衫,一手扶正冠帽,向在場的人賠笑道:
“抱歉抱歉,我來晚了。”
“來的怎麼是這家夥?”
趙舉眉頭皺了起來,一臉不加掩飾的厭惡與不耐煩。其他衙役的反應也大同小異,有幾人低聲耳語了起來。
此人名叫莫青文,乃是府衙裡的一個仵作,隻是在府衙裡人緣實在算不得怎麼好。
起因是外界都傳言他克父克母克親克友。他出生不久父母便相繼去世了,後被親族收養,親戚家中也相繼出現禍事,後來沒人敢收養他,好在他年紀也大了些,便天天乞讨百家飯,也算是活了下來。可是後來平日裡跟他關系親近的乞兒也意外離世了,與他相關的傳聞便變得離奇了起來。
偏偏他天生膽子大,從不害怕死人鬼怪之類的。一手驗屍技術也不知是從哪練習得來的,那叫一個火眼金睛,難出其右,所以還是被衙門破例招錄了進來,做了府衙裡的個仵作。
可是與他相關的傳言傳得神乎其神,衙門裡一些看他不順眼的其他衙役也像是觸了黴頭似的,接連倒黴。
以至于最終衙役們厭他又畏他,又左右不了他,便都繞着他走。
莫青文面不改色,仍舊笑着應聲道:
“見過趙班頭。”
“邢仵作呢?”趙舉皺着眉問道。
“邢師傅似是吃壞了肚子,接連上了好幾趟茅房。現□□虛脫力,實在是來不了了,便喊了我過來。”
“行吧,屍體在那。”
趙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指向躺着屍體的地方,讓新來那人驗屍去了。
趁着那些衙役的注意力被莫青文吸引走,許清徽趁機靠近範保身邊,扶起他坐下,看守許清徽的衙役看她也并沒有其他動作,狠狠盯了她一眼後,倒是也沒有其他反應。
範保聲音顫抖地說道:
“東家......你不該來!他們就是沖着你來的!”
許清徽感到十分抱歉。
範保是為了隐瞞她的消息,才會被趙舉針對,以至于被打成了這樣。歸根結底,範保等人,不過都是受她牽連。
即便她是個傻的,也能看出來這些衙役就是針對她來的,隻是她并沒有想到範保甯可被打成這樣,也沒有供出她來。
一旁的醫師是高良姜家藥鋪的醫師,許清徽曾見過他,算是有點交情。
此時,未等許清徽開口請求,他便已開始為範保施針上藥。
“雙眼翻白,口吐白沫,極短時間内便死亡。”
驗屍與試毒時的莫青文與先前那副混不稽吊兒郎當的樣子截然不同,甚是嚴肅認真。